谁稀罕金屋藏娇,我只是盼得一人心

窗外又飘起了霜雪,卷着寒冷的风呼呼的吹进来。不知是不是身体愈发差了,我感觉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我都记不清在这长门宫里看了多少场风雪,又过了多少场春秋,我只是很想见一见刘彻。

我托司马相如写了一首长门赋: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

我盼他来看我一回,等到春去秋来,等到母亲逝世,等得那颗原本鲜活跳动的心脏,逐渐变得麻木苍凉。

世人皆说我善妒,却不知我爱他如何情深。

谁稀罕金屋藏娇,我只是盼得一人心

我记得那时刘彻还是胶东王,母亲馆陶公主指着左右长御百余问他:“儿欲得妇否?”

他皆答:“不用。”

后来母亲指间一转,涂着豆蔻的手指向我,道:“阿娇好否?”

他突然笑道:“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

他母亲王娡和我母亲相视一笑,目光里都闪着我看不懂的精明。

谁稀罕金屋藏娇,我只是盼得一人心

我只是羞赧低眉,心底的欢喜一点点蔓延开来。那时尚且不知爱字何重,只知那时金屋藏娇一句,他好看的眉眼便已藏在心底。

母亲与景帝一母同胞,又贵为长公主,景帝纵容她,于是我与刘彻的婚事很快定了下来。

谁稀罕金屋藏娇,我只是盼得一人心

后元三年景帝驾崩,举国哀悼,满宫缟素之中刘彻登基为帝,我为皇后,搬进了那座色泽艳丽的椒房殿。

凄凄惨惨的宫里,我似乎看到了我的未来,道不明又解不开。

建元二年,刘彻去霸上祭祀先祖,祈福除灾,回宫时带着平阳候府一位色艺双全的歌姬——卫子夫。

听到这消息时,我将楚服端来的汤药打翻在地,苦涩的药味溢满一室。

楚服又让人去重新熬药,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道:“这是馆陶公主花了重金求来的药。”

我抬手覆上平坦的小腹,心中恼气更甚:“这都喝了多长时间了,怎的一点也不见效。”

楚服只是安慰我:“皇上独宠娘娘一人,子嗣只是早晚的事。”

我嫁给他起至今未曾有孕,求子药喝了不知多少,偏偏没有一点儿动静。楚服说的早晚,谁知又是何年何月。

谁稀罕金屋藏娇,我只是盼得一人心

卫子夫一进宫我就将她安排在最偏远的宫殿当了一个普通宫女。刘彻怒气冲冲地来找我质问时,我正对镜描眉,铜镜里映着眉眼如画,唇若丹霞。绯色的留仙裙上绣着两只展翅欲飞的仙鹤。

谁稀罕金屋藏娇,我只是盼得一人心

我朝他嫣然一笑,缓缓道:“她也没我好看啊!”

刘彻怔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夜空一样深邃的眼底藏着闪闪的星光,他在我身旁坐下,替我描那一半未完成的眉:“嗯,确实没阿娇好看。”

“那你还将她带进宫来。”我掰过他的脸怒视他。

他微微皱眉:“朕为天子,平阳公主也是一番好意。”

他皱起的眉头虽然只是轻轻一下,却依然灼伤了我的心,我倔强抬头仰望他:“是因为我没有子嗣吗?”

“阿娇……”他有些生气,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舒展了眉头,语气也缓和起来:“是朕醉酒糊涂之过失,阿娇莫要生气,日后朕不再见她便是。”

我信了他,因为我认为他对我,也如我对他这般情深不负。

谁稀罕金屋藏娇,我只是盼得一人心

他说过不再见卫子夫的,这一年里就没有见过,一定不是因为权势。

或许是连自己也欺骗不了,我乘着宫里将年迈体弱的宫人释放出宫时,将卫子夫的名字也添在了里面。

却未曾想到,刘彻还是将她留在了宫里,并再次宠幸了她,不久之后便有了身孕。我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很长一段时间刘彻不来看我,也不让我去见他。

母亲知道此事后便派人去抓捕卫子夫的弟弟,当时在建章当差的卫青,欲杀卫青以恐吓卫子夫。

其实我都知道的,可我没有阻拦,因为我嫉妒,嫉妒得发疯。

卫青的事情,他也没来找我对质。而后十余年里卫子夫生下三个公主,而我一直未有身孕。

除却宫中节日盛会,我几乎见不到他,可是我不甘心,我不信以往的深情都是他装出来的。

谁稀罕金屋藏娇,我只是盼得一人心

楚服告诉我可以媚道之术邀宠,我知道那是巫术,也才知道楚服竟是巫女,可我还是同意了。我总想着他能回到我身边,想他身边只有我一人。

楚服在宫中建立祠堂祭祀诅咒,祝告鬼神,着男子衣冠巾帻与我同寝。每每昼夜将木头刻的小人以鲜血写上卫子夫的名字丢入火盆。

我担惊受怕许多日,最终事情还是败露。卫子夫重病,张汤奉旨来搜查我的寝宫,刘彻随后而来,披着秋夜的月光,寒冷得让人不敢上前。

我跪在地上听他冷冷地说着一条条的罪行:“皇后施巫蛊之邪术,祝告鬼神,祸害他人,属大逆无道之罪。禁椒房殿,无诏不得出。”

那一刻我感觉我失去他了。

谁稀罕金屋藏娇,我只是盼得一人心

他拂袖而去,命人将我禁足于椒房殿,我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喊他,他也不曾回头,那决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朦胧的苍穹之下。

那一晚,楚服斩首于市,相连及诛者三百余人。

谁稀罕金屋藏娇,我只是盼得一人心

“皇后不守礼法,祈祷鬼神,降祸于他人,无法承受天命。应当交回皇后的玺绶,离开皇后之位,退居长门宫。”

秋七月乙巳日,一纸诏书废后,我居皇后之位十一年,从那座富丽堂皇的椒房殿搬到了长门宫。

起初的时候我总会梦见他,梦见曾陪他一起读的诗书,梦见他好看的眉眼和那一树艳红的绒花,最后所有的美好都变成那一日的巫蛊之术。

刘彻的冷漠无情击碎梦境,破碎的梦境如同玻璃扎在心口。

我还会在醒来时安慰自己,他一定是爱过我的。可是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来。

那一首长门别赋,听起来连呼吸都是疼的。

原来是我爱错了人。

门外的风雪似乎要卷进屋里来,我感觉双眼似被风雪覆盖,在一片白色之中,我祈愿:

一愿来生不做金屋娇者。

二愿来世真心不再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