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变金：我们班的“杠精”

奥他不爱学语文，我逼他背古诗，罚他写错字。他不耐烦的很！每次我大声给他讲道理，他小声反驳，反正死有理，我给他起个外号“杠精”。

那次我说：“奥，网上有个那常啥尧的，因为记恨上学时老师体罚过他。结果二十年后，他在大街上用大耳刮子狠狠的出了口恶气。我每天训的你抬不起头，一写错就罚你（“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汗’字，他写成‘汉’。罚他写一百遍后，过一段时间再考试，他还是错。你们说不给他上点儿手段，让他长长记性中不中？）我知道你记恨着我咧，那二十年后你准备用哪只手呼我耳刮子？打算呼几下？让为师我也先有个心理准备。”结果他想都没想就说，用哪只手顺手就用哪只手呗！气得我差点吐血……

奥是该升五年级时从原武的仓西小学转回来的，当时教他的是孙老师和赵老师。开始我只是听孙老师说他脑子特别好使，数学成绩直接碾轧班里的其他同学。孙老师一提起他就两眼放光，直说上班儿这么久了，还没教过像奥这么聪明的学生（关键是孙老师上班儿也就两三年）。又听赵老师说，奥的语文和英语很一般，还死懒，不爱写语文和英语作业。逼的狠了，干脆不写，与赵老师“杠”上了，把赵老师气的够呛。
五年级后期每到吃饭时，我都听赵老师给我说：“管不住奥和康了，他俩顶撞她了，咋咋了，她教不了了……”听的我头晕。

印象中有一次我正急着上报材料，赵老师一手一个把他俩拉我办公室，说他俩对她大不敬了。令我大发虎威，狠狠地吼了他俩一顿。好像康的妈妈还到学校让康尝了点儿皮肉之苦。因为我当时没教他们，对他们的了解仅限于此，传说中的奥是聪明、能学，但不好管。

升到六年级后，改由我和何老师教他。一接手我就对何老师说：“咱俩会会这两位‘江湖豪杰’，看看这俩“大侠”有啥翻天的本事？竟令赵老师淡虎色变。不行的话先上一百‘杀威棒’，一定要坚决、干脆、彻底、果断地把他俩的邪气儿压下去！”可是，从我上第一节课开始，人家俩就乖的很！让背古诗就背古诗，让写作业就写作业（虽然俩人字迹是师承钟馗的‘天书’体），日记让至少写半张就至少写半张，尽管奥的内容胡潦八叉。但一次不落、一次不少按时交。跟我想象中的“大侠”作风大相径庭，真是奇了怪了。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在试探我呢，看狐狸的尾巴能藏几天！

可自此一直到毕业都没有与他俩费大气，他俩也从没顶撞过我和何老师，最多就是跟我和何老师打打嘴仗、辩个歪理邪说。要么就是在英语课堂上拿英语老师撒撒气儿，就这也得趁我和何老师不在学校时才敢。
有那么一次，也许是这俩货压抑的太久，再不撒撒气儿就自爆了。

那次上英语课时，我在隔壁办公室听到英语老师在教室高声发脾气。赶紧推开教室门厉声喝问：“谁惹赵老师生气了？给我出来！”可他们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不出谁是“嫌犯”。倒是把赵老师吓的不轻，忙说：“没事儿校长，你别管了，你去忙吧。”难不成这学生都是以“惹女老师生气”为乐？

奥的数学好，是何老师教过的弟子中数得上数的。那天下午放学铃响了，何老师拿着一张演草纸，急匆匆出了教室坐在我办公桌前。一边演一边说：“奥这个‘杠精’非让我给他说说他的解题方法为啥不中？我一看就是结果对，解题过程不对，他还跟我抬杠说他就对。我这就用他的方法推算推算，给他掰扯掰扯为啥不中，非得给他杠过来不可。”

我到班上一看，别人都走了，奥趴在桌子上，眼睛红红的，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放学了你咋不走咧？”我问。
他不动也不吭。很快，何老师拿着演草纸来到了教室，放在奥的桌子上说：“好了，这次你杠过我了，我刚又仔细研究了一下你的解题过程，有道理。你这种解题方法也是可以的，收拾你东西回家走吧”。可这货还是一动不动。
“奥，你想咋咧？难不成用学校大广播给你广播一下，说你算对了、你有理了，你才走？”他见我有些生气，这才收拾东西怏怏不乐的回家了。他走后何老师说：“这货解题的思路独特，他的解法猛一看不对，仔细研究一下，他的方法才是最简便的。”可这货语文、英语很一般，我经常苦口婆心地劝他：“奥，你数学再好，考好学校时有把握考满分吗？如果有，那语文、英语差一点也中，到时数学满分人家可能会特录你。”结果他说：“那数学我考不了一百分也差不多（看！俺奥就是‘傲’)，你每天让我背古诗、背这背那，考试才会出几句？净是在这瞎浪费时间。还有那英语，我是中国人，学那干啥？你们大人真是的！”我一想也是，咱就别费那心了，英语学多少算多少吧。
这货还特别懒。每次卷纸上只要是出写人或是写事儿的作文，反正只要沾点边儿。他都是：我半夜发烧了，刮着风下着雨，妈妈抱着我往医院跑……就用这胡弄了我一年！我说：“奥咱换个内容好不？你每次作文都是这个内容，要恶心死我咧？”他说：“没啥可写啊！反正你不是也说了，作文只要不跑题，字数写够、格写满，就能得一多半分。你看我哪一次不都是按你的要求写到最后空了一行半才停笔。”要说吧，这话听起来也没毛病啊！“中……中……你就这样写吧”，戗他了说不定还和你杠。
因为疫情期间上网课时，有一次卷纸上好像是有一道题，让把句子——“夜莺的歌声打破了夏日的宁静”。改成“把”字句、“被”字句、“反问句”。结果他先把“夜莺的歌声”用笔圈住在上面写个①；再把“打破了”圈住写个②；然后把“夏日的宁静”圈住写个③。接着开始做题：①把③②；③被①②；③难道不是被①②吗？差点笑死我！这货该有多懒，一个字也不想多写。于是我把他的作业截图发了朋友圈，加上一句评论：俺班这货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懒″。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大家乐一乐。

结果奥妈看我朋友圈了，问奥：恁班有个学生真是懒，是你不？他不承以，奥妈强行翻他卷纸一看说：“不是你是谁？”可能训他了，这下完了。惹他了，跟她妈又“杠”上了，再也不拍照交作业了。我给她妈打电话问咋回事？他妈说“网课他也听，作业他也写，就是不让拍照上交了。我要强说给他上传作业，他就说你敢传我就连课也不听了。”我对奥妈说：“别管他了，等开学我再收拾他。”
开学后，我说奥你把你上网课时写的卷子给我拿来。他乖乖的拿来后，我检查他也都写了，上面错的也都用红笔改过了，就没再跟他提这事儿。
奥还经常说：“你们大人根本就不懂孩子们的心。都是让学……学……学，让考平外咧（注：‘平外’是‘平原外国语学校’简称，是我们这儿最好的中学，牛得很！），考个那就咋了？考上我也不去！我听说有人在那儿上，学习压力太大，都抑郁了。”我说：“你说的对，咱考归考，上归上。咱考上了不去，证明咱中。他学校也别牛，咱还看不上他咧！咱要连考都考不上，咋证明咱行他不行咧？”“嗯，你说的也是。哼！考上我也不去，气死他学校。”
成绩公布后，我问他，你考上了，去上不去？他说：“那，去……呗”我说：“你还‘去……呗’好像谁勉强你了似的？你也别勉强，不想去咱就给人家说咱不同意去。我不推荐你就行了，省得到时候你抑郁了。”他连忙说：“别，我去。”
毕业放假那天，我说：“奥，你还说我让你背那么多古诗有啥用？你看这次考试的两个空‘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出上了吧。”他说：“背那么多就出了这二分，不要这二分照样考上。”

我晕！感情这货以后当了建筑设计师，建筑大楼的时候都是直接从半空盖起的。我又问：那你原来说再过二十年在大街上碰到我，用哪只手顺手，就用哪只手呼我耳刮子的话，还算数不？他说，看你还当真了，我说说气你咧，再不会了，我是那号人？我说，那要是你以后有成就了，我去找你，你认识我是谁不？他说，认！我说让我进屋喝口水不？他说不让。我心想：得！还是个没良心货。哪知他接着又说：“水肯定不能喝，俺老师来了，必须得喝酒！”

补记：后来奥妈给我说：“校长你是不知，他不爱学语文和英语。每次回家写这两科作业都是可不耐烦的样子，连三赶四的划划应付了事。爱做数学，数学题哪怕写到夜里12点也不烦。中间上网课时有一段时间他问我：妈，人咋个死法不受罪？吃安眠药不受罪吧？我说安眠药药店不卖，他说网上有卖的。又问，跳楼和跳井哪个没痛苦？我说哪个也不得劲，跳楼摔个稀巴烂，跳井也不会啥好滋味儿。孩儿，你可别吓我，你想咋咧？你考哪儿算哪儿，妈再也不问你的学习了。

我听了后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叫何老师，问：奥这货是不是有心理问题了？要不，让他妈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何老师一听就说：“哪里呀，他那鬼点我知道，他是怕考不上她妈埋怨他。先用这话吓他妈哩，他嘴上说考上也不去，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想去平外上！”
唉！这货……

作者简介：银变金，新乡市平原示范区韩董庄镇语文教师。中小学高级教师，河南省骨干教师。不善交往，闲暇之时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读书，用笔记录自己平时工作、生活中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