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爱上我》第五章

Chet的黑色轿车又换了一次车牌才上路,Sopita感兴趣的看着男人的动作,一直知道犯罪分子掩饰身份的花招层出不穷,但没想到这辈子有机会亲眼看到实际实践。

其实公寓离曼谷商业区不远,但要穿过这座城市状况堪忧的交通需要花将近一个半小时,不疑惑为什么Chet一大早就离开房间,傍晚才回来。

汽车驶入Anthamrong家附近主干道那一刻,女人的心怦怦直跳。Chet把车停靠在她家斜对面一栋屋子的围墙旁边,微微摇下车窗方便空气流通,然后熄火,转身看向翘首引领四处寻找爸爸身影的人,很是同情。

“这么等下去我看不到爸爸,让我下车走近了看看吧?”那哀求的语气,Chet差点就心软了。

“可能会被人看到。”

“头发剪了,谁也认不出我。”

“刚才被剪头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你还真喜欢翻旧账,给我一点点时间,保证会小心的,不给你惹麻烦……再说了这附近的街道安静得很。”

Chet心下烦躁不安,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低吟,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条件是他跟她一起下去……当然她除了接受之外无话可说。二人下了车,左顾右盼地过了马路向Anthamrong家的围篱走去,Sopita低头看看水泥墙的边缘,墙高约50厘米,其目的是用于在篱笆外围种植观赏植物,决定踩在上面爬上去,穿过围篱上方的缝隙看向Anthamrong家所在区域。

这么偷偷摸摸地窥视自己家简直可笑!

Chet看着身旁人的举动,不知是该笑她孩子气的动作,还是该同情她的遭遇,这种紧要关头,一个小女人成了家里不可动摇的顶梁柱,而且她要面对的对手还是一群心狠手辣的家伙,能毫不犹豫地当即下令杀人。

“爸爸……”看见父亲出来坐在屋前草坪中央的石凳上,女人嘴里轻声呢喃着,距离这么远,看不到表情,但那肩膀耷拉的坐姿和不同以往的消瘦身形,就足以让她心碎了,担心到浑身打颤。

上半部分被制服帽的帽檐打下的阴影遮住的小脸上,忧伤愠色参半,既悲伤又愤恨,两眼通红,却还拼命忍下心头上涌的酸意,阻止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嘴唇紧抿,双拳紧握,手臂微微颤抖。

Chet余光中看到一辆线型流畅的黑色豪华轿车转过拐角向Anthamrong家直直驶来,他本能地一扯攀在水泥墙上的人的手腕,提醒她没时间再站在这里目光依依不舍了。

她非但没有乖乖听他的话,还推开他的肩膀,灵活地纵身跃下水泥墙,朝远远看见的那辆豪华轿车奔去,Chet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她喊出未婚夫的名字:

“Win!”

Sopita太高估自己的力气了,也低估了Chet,因为小个子并不总是比大个子灵活,男人瞬间上前将她制服拉上车子,Sopita奋力挣扎反抗,趁他发动汽车的空档,打开车门再次跳了下去。

Chet紧跟着跑下车,只是这次他没有拉她上车……近身的刹那掏出手枪枪口对准腰部,另一条手臂从背后锁住脖子,令她整个身子后仰,下颌紧贴她脸侧,一双鹰隼般的眼锁定前方逐渐靠近的汽车……低声耳语了一句,语气森然没有一丝温度,怀中人抖如筛糠……

“上车……我现在还不想对你未婚夫的脑袋开枪。”

虽然担心Rawin会有危险,但Sopita还是不停地将头贴近车窗,希望未婚夫看见自己,找警察救她,最后被Chet毫不留情地一把按趴下去。直到Rawin的车开过栅栏门驶入大院消失不见,Chet这才放开这个不老实的女人,女人悻悻然地看着年轻的杀手,如果现在她手里有另一把枪,保证会当场和他决一死战!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无耻!”他刚发动汽车,她就开始大发神威,不仅对他破口大骂,还挥舞双手捶打他的胳膊,企图让他对车失去控制踩下刹车,Chet却反其道而行之,油门一踩到底,汽车飞速向前冲了出去,他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抵挡魔女的迫害。

“放我下去!耳朵聋了吗?我叫你停车!”

吱!!!

伴随着轮胎用力摩擦地面发出的巨大声响,她身体猛地向前一冲,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中央控制台,头也磕在挡风玻璃上,Chet看着她,生不出半点怜悯之心,就算她头破血流,他拖也要把她拖回公寓!

“你……”

“你再骂我一句,我就给你一巴掌。”Sopita瞬间闭上嘴巴,她虽自认刚毅,不畏惧他的凶狠,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Chet不是她可以与之抗争的人……尤其是在他愤怒到失去耐性的时候。

但内心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

“来啊!不过是只脏手,以为我会怕吗……你这个混蛋!”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出尔反尔,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不会坏事,结果根本信不过!”

“换你试试,你就会知道看见爸爸或是自己家人备受煎熬是什么滋味,像你这种和家族断绝关系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Sopita高声争辩,面红耳赤,她承认那一刻除了自己的父亲无心理会旁人的死活,说她出尔反尔或者自私自利都无所谓,她不会为自己辩驳,只想知道如果是Chet,他是否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沉浸在痛苦之中而置之不理?

车内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在二人耳边回响,虽然汽车已经完全停下来了,但是Sopita没有如心里期望的那样下车,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刻薄了,清楚如果她这时候回家,会对Chet的人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一个人需要躲避来自各方的追捕。

“带我回去吧……对不起是我感情用事了,我不是有意要牵扯到你家人的。”她声音低沉嘶哑,紧咬双唇,低头沉默不语,一阵难过涌上心头,四肢百骸像是被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完全提不起劲来……羞愧于还留有一丝呼吸,却什么也做不了。

Chet转身看向身旁的人,对那句道歉心里没有一点触动,因为知道她随时会在愤怒的时候提起他过去的自卑情结加以利用,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一句道歉就想了事。

“没关系,我知道你高高在上惯了,我有枪,你有嘴,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但我警告你别做蠢事给我添麻烦,因为我的枪一旦走火,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挽回的。”

汽车离开原地再次缓缓开动,几分钟后全速前进直奔司机位于郊区的住处,没有人再吭声,二人的叹气声却接连响起。

一回到房间Sopita就趴在床上,不去管身后跟进来的人,宽松男士衬衣的好处就在于她不必过于注意自己的举止,任何姿势都行动自如,免去走光的担忧。

Chet在床边轻轻坐下,注视着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的人,隔着床板传来的轻微震动,让Sopita知道他就坐在旁边,但她却不欲转身看他或是和他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凝神望着那被剪成男孩头的乌黑短发,伸手在上面轻轻抚摸着安慰她,掌心传来颤动清晰的触感……Sopita哭了。

“起来谈谈。”他说着,手掌慢慢离开她的头发。

“我想一个人静静。”略带颤音的闷闷的声音自枕间传来。

“但我觉得我们必须转过脸来谈一谈。”

她从枕头上抬起脸,向他投去责备的目光,然后摇摇头。

“无路可走,只要你和我还站在对立面上。”

“正因为我们意见不合,才要谈谈。”

Sopita翻身坐起,一侧脸颊被压出了红痕,头发也乱糟糟的,她本人却不在乎,一口气说出心里话:

“我想回家照顾爸爸,还有很多问题等着我去处理,但如果现在回去,我的出现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报警也不行,怎么做都只有坏处……无路可走……根本看不见出路。”

她不停重复那句话,因为压抑郁闷,眼圈一红,泪水再次湿润了眼眶。

“我痛苦自己处在这样一个软弱的境地,救不了我爱的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真没用。”

她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待要继续下去却被男人伸手挡下了。

透过那双美丽的眼睛,Chet看见了女人心底的裂痕,Sopita是一个傲慢自大的魔女,自认为无所不能,如岩石般刚强坚毅,是周围人可以倚靠的支柱。然而最终,当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那些傲慢自大尽皆化为了刺伤她的利刃,让她感到举步维艰,眼里只看得到自己的不中用,而忘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有失误,一味的执着下去,视自己为一个废物,实属不该。

“你不软弱,也不是没用,这件事是Krita的错,所以不要把别人的错误算在自己头上。”

不……求你了……别安慰她,别替她辩护。

女人眨了下眼睛,晶莹的泪珠顺眼睫滴落,瘦削的肩膀因抽泣不时抖动,那痛苦的表情挤压着他的心,Sopita一向不是一个会激发别人的保护欲,惹人怜惜的女人,就像她的妹妹Sararin一样。

但是在这样的软弱时刻……她看起来却比Sararin更加脆弱,像一个遍布裂纹的瓷娃娃,稍一碰撞就会摔个粉碎。

Chet搂过她虚虚抱在怀里……出乎意料地,她没有反抗,纤细的胳膊回抱住他,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Sopita大脑白茫茫一片,太阳穴和眼眶周围隐隐作痛,不久,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阵阵温热,所有快乐悲伤,所有好的念头坏的念头,通通消失不见,仿佛飘散在耳边飒飒作响的风中。

“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了。”他忘情的在她耳鬓落下一吻。

她听话地合上眼睑,半边脸颊枕在他肩上,此时只是想要一个依靠……不去想对方是谁,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太累了……累到不想感受,不想思考……

Rawin坐在Anthamrong家和Pokin谈了将近两个小时工作,男人向公司名义上的董事长汇报下月中旬将会有一批柚木从缅甸运到清莱府美塞县的锯木厂和木材加工厂,而且全都是原木。

“其实这些文件让Krita签字同意就行了,他虽然不是公司董事长,但作为大股东和我的好友,我全权授权给他。”

Rawin看着未来岳父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还要处于这种有口难言的境地到什么时候。直到准备告辞离开,Supattra端着一碟新鲜出炉的曲奇饼干走进客厅,她沉身在丈夫身旁坐下,一只手放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抚按了两下。

“吃些点心吧,Rawin。”男人微笑着点头应下,开口道谢,礼貌性地尝了尝,Supattra拿起一块曲奇递给丈夫,随即露出尴尬的表情,Pokin沉默不语,无动于衷……他这种症状曾经在永远的失去小女儿的时候出现过一次。

三年前Pokin去了半条命,剩下半条命是为了Sopita……但是现在看样子也要失去了!

Supattra和Rawin对视一眼,却没有人说什么,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恰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于是提出告辞,女主人主动送他到车边。

“所有文件都搞定了吗,Rawin?”当他坐进车内时,她出声问道,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立马移开视线。

“搞定了。”

“Pokin全签了吗?都核对过了吧?”

“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再检查一遍。”

这句话说得非常客气,但是男人的脸色却阴沉下来,隐隐似有要发怒的迹象,把文件夹摔到女人面前,Supattra眯起眼睛看着那不复温和文雅的举动,一只手冷静地把文件夹慢慢推回去……手掌按在车内人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多谢,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会乱了套,单靠我一个人也搞不定生意上的事。”

Rawin慌忙转过头去再一次躲开女人投来的目光,即便是谢谢也不想接受……不想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

“我先回去了。”他抖了抖肩避开她的碰触,拉上车门,即使没有回头去看,眼角的余光也感受得到女人意味深长的微笑,不可否认近段时间以来他对她的尊敬每分每秒都在消逝!

好色的老女人!

午后的阳光不知疲倦地透过玻璃照进办公室,但是屋内的人却只感受得到空调里吹出的冷气,Orawan和往常一样放下手里用来打掩护的两三份文件,走近老板的办公桌边,不等Krita问起就开始汇报进度。

“我付清剩下的酬金了。”

“Sopita的尸体呢?”

“对方再三保证已经处理好了,绝对不会给警方留下证据。”

“很好。”老板满意地笑了,身体后仰,放松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对了,我想让你盯着点Rawin。”

“为什么?”

“我觉得他这阵子怪怪的……信不过。”

“但Rawin先生他……”

看见Krita斜斜觑了她一眼,目露不满,女人不说话了,乖乖点头,话锋一转:

“您应该去探望一下Pokin先生,才能不引人怀疑。”

“下午正打算去呢。对了……国外偷偷砍伐的柚木原木现在全都送往缅甸盖章了,等着和合法原木一起送回国内,你准备支付运输费和好处费,这回不用在其他地方逗留,立刻送到玛达浦(罗勇府)。至于这次沙功那空府来的那一大批交趾黄檀,因为新加坡的客户下了单,要拿去盖房打家具,为了不露出马脚要求至少分四批或者更多批运送,尚未交付到运输队手上的木材先分散藏在森林边缘,万一出现什么失误,也好来得及扔进河里……别忘了把公司的账做漂亮点。”

“这回要跟公司的哪艘船去?”

年长男人咧嘴一笑,活脱脱一副贪污犯的嘴脸,回到:

“和以前一样,Rawin公司的钢铁运输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