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中的101种死亡方式 —— 她的故事与颜宁之问

最近刚当选美国国家科学院外籍院士的结构生物学家颜宁,发出了一个类似于钱学森之问的灵魂拷问,女科学家都去哪了?

这应该是一个可以单独写个博士论文的社会问题,但是今天我想讲一个1600多年前女科学家的故事,是否可以回答颜宁的问题,读者们请自断。

这是罗马小王子拉斐尔创作于1510年左右的旷世巨作 —— 雅典学院,这位天才当时26岁。

绘画中的101种死亡方式 —— 她的故事与颜宁之问

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话,可能就是这座代表着人类最高智慧与理想的圣殿。50多个不同时代、不同学派人间最牛的大脑汇集于此,可谓人类群星闪耀时。

如果细细观察这闪瞎眼的群星,就会有一个发现,这群星基本都是男人,除了她。

绘画中的101种死亡方式 —— 她的故事与颜宁之问

这个位于画面左下方一身白袍,面容清秀却神色忧郁的女子,她的名字叫希帕蒂娅(Hypatia),古希腊时期的数学家、天文学家,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有历史记载以来第一位女性科学家。

真正的一枝独秀。

公元370年相当于我国的东晋时期,在遥远地中海城市亚历山大,希帕蒂娅诞生在一个科学之家。她的父亲赛翁(Theon)是一位数学家和夭文学家,在始建于公元前290年的亚历山大博物院工作。希帕蒂娅不但生的一副好皮囊,更幸运拥有一个聪慧的大脑,从小就显现出天才的迹象。别的小女孩玩娃娃过家家时,她只对数学、天文、物理,哲学有热情。

在那样的历史时期,无论东西方女性的地位都勿庸赘言。一个女孩即使美慧如斯,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嫁入豪门,成为某个人背后的贤妻。但老爸赛翁却有着超越时代的常的思想,他不遗余力地培养希帕蒂娅,教育她、鼓励她成为一个学者,成就一番大事业。

有这样的父亲,可以说是希帕蒂娅极大的幸运,也是不幸。几乎所有超越时代的先躯者都难得善终。要不你以为达芬奇为什么要隐藏起他的很多设计?

在父亲的大力支持下,她20岁时就已经完成了当时所有能接触到的数学家的著作,并与父亲合作完成了对《几何原本》的修订与注释。这个修订本被学术界公认为当今各种文字《几何原本》的始祖,被称为“赛翁版”。

再列个清单,看看位1600多年前的科学家闪闪发光的成就。

与父亲合作《天文学大成评注》,其中第3卷的评注由希帕蒂娅独立完成。

为托勒玫的著作《实用天文表》写评注,对天文知识的普及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独立撰写了《丢番图<算术>评注》

设计和制造天文仪器“星盘”,用以测量恒星的位置、推算时间。

利用匀速滴水原理设计了计时工具“滴漏”。

设计了提取蒸馏水的装置以及测定物体水平的水平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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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盘 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公元390年,希帕蒂娅从亚历山大港扬帆远航,前往雅典接受当时世界上的一流教育,去追求更为广阔的世界。她的学术声名早于她传到了雅典,她在这里受到了极高的尊崇,一时间她的住处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成为城中最闪亮的学界明星。

如此美丽而聪颖的单身女子,追求者自然也是蜂拥而至,但希帕蒂娅拒绝了所有的求爱,时间对于男女都是公平的,你把它花在哪里是看的见的。她认为自己宝贵的黄金时期要留给科学,而不是耗费在婚姻上。打理好一个家庭的琐碎是如西西弗斯般的工作,还有巨大的生育成本,在这些都默认为女性的义务,几乎都由女性承担的前提下,还想分出精力与时间来完成学术,可以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以为博士们为什么会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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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帕蒂娅作出了忠于自我的选择,在完成了雅典的学习,又前往意大利游学,约在公元395年才回到亚历山大。此时,那个青涩的希帕蒂娅嫉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科学家了。作为海归派,她在亚历山大博物院主讲数学与哲学,兼授天文学和力学。她崇尚新柏拉图主义,强调哲学与科学。她对于兴起的基督教明确表现出反感,十分厌恶宗教束缚和专制。作为亚历山大新柏拉图学派的领袖,她的门徒广布,影响力巨大,当时很多高级官员也是她的忠实粉丝,比如亚历山大最高行政长官 —— 市长奥雷斯特斯,这给她埋下了最终惨死的祸根。

公元412年,一个狂热的基督徒西瑞尔成为亚历山大的大主教,他强势推进所谓反对“异教邪说”计划,新柏拉图主义的代表人物、推崇自由与科学的希帕蒂娅自然成为他的眼中钉。再加上与市长奥雷斯特斯的权力之争,一个除掉希帕蒂娅的阴谋正在悄然进行。

公元415年3月的一天,暴徒们埋伏在希帕蒂娅的必经之路,截住了她的马车,把她从车上拉下来拖进了教堂。灭绝人性地剥光她的衣服,用石头砸她,极为变态地锋利的贝壳一刀刀割去她的皮肉,最后砍去手脚把她扔到火堆里活活烧死。这群人形畜才扬长而去烧了她的工作室,将她为之奋斗一生的科学成果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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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泯灭人性的兽行,残忍到让后来的画家都无法落笔去描绘。拉斐尔前派画家Charles William Mitchell选择了她遇害前的瞬间,她的身体那么优雅美丽,海草般披落的金色长发缠绕着她,似乎在给她最后的温暖与保护。在画家的笔下,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悲伤多于恐惧。她是为面临的死亡,还是为人类的无知与残暴而悲伤呢?

绘画中的101种死亡方式 —— 她的故事与颜宁之问

我有时感到无力与悲伤,文明似乎对野蛮总是毫无办法,无论是被罗马大兵杀死的阿基米德,还是被送上断头台的拉瓦锡。历史像一个永远也无法走出的闭环。按常理,极少的天才们穷尽心智推动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吾辈普通人享受成果偷着乐就好了,偏有些傲慢又愚蠢的货色拼命作死,瞬间将这些努力还原为零。再没有比勤快又虔诚的蠢货们更为恐怖了,灭霸都要甘拜下风。

普渡众生的不是虚幻的神,而是科学与技术的不断进步。

希帕蒂娅的惨死标志着古希腊科学时代的终结,神学代替了科学。公元476年随着西罗马帝国灭亡,人类社会也进入了一个千年暗夜。直到文艺复兴的光穿透厚重的惟幕,将人类从蒙昧再次带回了文明。拉斐尔的画笔为世人再现了那个人类的黄金时代,也证明了暴力可以消灭希帕蒂娅的肉体存在,可永远无法抹去她作为科学家的价值。

现在的女性应该不至于再遭遇如此残酷的罪恶,但她们探索追求科学,乃至其他领域的道路仍是荆棘丛生,道阻且长。

这里略离个题,在下方这张神图中,如同希帕蒂娅一枝独秀的居里夫人,作为首位获得诺贝尔奖、同时也是两次获得诺奖的女性,却仍然连实验室的冠名权都没有,必须以丈夫的名字命名。因为与朗之万的私情,她被钉上了波兰荡妇的红字,蠢货们由对她的私生活的攻讦,发展到死亡威胁。全法国对她恶毒而残忍的敌意打垮了她,不得不中断工作,住进了一家修女医院治疗身理与心理的双重伤病。而另一方朗之万本人毫发无损,更不要说同时代的有着婚外情无数,还有个私生女的爱因斯坦,正义群众们倒是崇拜的五体投地,也没见他们狺狺不休,公认私生活对大科学家只是忽略不计小节,这双标玩的就问你服不服?

绘画中的101种死亡方式 —— 她的故事与颜宁之问

回到正题,女科学家都去哪了?

也许某天我们不再听到“世界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这种所谓的笑话时,这个问题自然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