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 ICU：繁荣的互联网下面，是年轻人的尸山血海

大约一周前的3月27号，一段26行的Markdown格式网页文档出现在GitHub上，作者是一位叫做996icu的用户，在发表这个repo时，该账号刚刚注册了不到20个小时，还没有发表过任何内容。

按理说，在大神如云的GitHub上，这样一位小白用户不会受到太多关注，况且这段26行的文档，还几乎全部用中文写成。

然而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上线 5 天后，这个项目以12万颗星的成绩登上了GitHub趋势榜首位，创下GitHub史上星数增长最快的记录，带出了一批衍生项目，并瞬间成为了全球媒体关注的焦点。

截止目前，星数已经超过17万

这26行文档说了什么？

很简单：一段对996工作制的介绍、一条《劳动法》的摘录、两句抵制996的宣言，并佐以国内互联网公司实行996工作制的“罪证”。

是的，程序猿们对996的恨有多深，这个项目就火得有彻底。

程序猿现状吐槽，制霸神网 GitHub

要理解这个项目热度有多高，我们得先了解下GitHub这个网站的定位。

作为这个星球上最大的“同性程序员交友平台”，GitHub 本身是三位程序员为解决自身痛点而开发出的产物。

互联网产品开发是一个典型需要团队协作的工作，通常而言，一个大型产品往往需要很多程序猿共同参与。就好像许多人同时修改一份文档，为了保证内容同步不冲突，就需要用到管理分支源代码的Git软件。

而GitHub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可以存放这些代码的平台，此外，它还引入了一些社交功能，程序猿可以在其上管理项目、发起讨论、提交建议。从2008年成立至今，GitHub已经发展成为最大的社交编程和代码托管平台。

某些层面上说，GitHub的成功实质上得益于它对开源的鼓励态度，截止去年11月，GitHub上代码仓库的数量突破了1亿，平均每秒创建的存储库就有1.6个。

这些开源代码为新程序的开发省去了很多“重新造轮子”的无用功，现在大部分美国科技巨头，包括Twitter、Facebook、Google以及微软等都在GitHub上有存储库，可以说，能登上GitHub趋势榜的项目必定都是很厉害的，Google深度学习框架Tensorflow这个级别起。

如此硬核的技术网站上，一个“程序猿吐槽”项目能强势霸榜一周，可见它引发了多少程序猿的共鸣。

截止本文发送时，996.ICU 项目仍占据着 GitHub 趋势榜的榜首

现在，除996.ICU原项目之外，一系列衍生项目也在迅速涌现。有人发起了投票，统计将996作为官方工作制的公司，华为、阿里、京东、字节跳动、有赞等…几乎大部分互联网大厂均榜上有名。

另一个倡导955.wlb（朝九晚五，一周五天，工作—生活平衡）的项目中，则列出了一批“白名单”公司，除了外企，国内互联网公司只有酷安、豆瓣、唯品会等零星几家上榜。

其实事情发展这，无论真实经历996的程序猿还是瓜众，我相信多数还是抱着理性呼吁的心态去的。

但从昨天开始，不知是否出于冷却舆论的需要，一些浏览器陆续开始屏蔽了996.ICU的Github项目，从网友的截图来看，从360、UC、猎豹、QQ等浏览器中均已无法访问该项目在GitHub入口。而他们的背后，恰好是被列入“996黑名单”的互联网公司。

no sleep, no sex, no life…

随着话题热度的不断上升，关于996.ICU讨论早就超越了GitHub的圈子，引发了大批媒体的关注。在众多报道中，《南华早报》用一句标题精准地道出了996工作制下员工的心酸：No sleep, no sex, no life.

Emmmm…就差了一条，no girlfriend/boyfriend.

其实996工作制由来已久，恐怕也非某家特定公司的“原创”，媒体上最早出现996工作制的报道，大约是在2013-2014年间。彼时，舆论对此的态度还颇为正向，它被拿来作为传统“朝九晚五”工作制的对比，这种“弹性工作制”更符合新兴行业的要求，能创造更多的生产力。

然而，这种正向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2016年，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种原本只是项目攻坚时期的临时制度，开始被制度化，之前还能讲求个你情我愿，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纸必须签署的“自愿书”。

公司期盼用更长的工作时间，来换更高的战斗力，996所带来的工作量，不得不用997、甚至007（一周7天，每天24小时在线）的工作时长来完成。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程序员们每况愈下的身体情况，和强烈的情绪反弹。

不断有互联网员工因过劳而导致死亡的案例爆出，2016年，34岁的天涯在线论坛副主编金波在北京地铁站心脏骤停；去年，大疆相机部门的一名25岁员工也死于心脏骤停……而根据一份《2108年程序员研究报告》，有三成多的程序员开始为自己的身体担忧。

与此同时，中国科技公司的员工平均任期仅为2.6年，在硅谷这一数字是3.65年。

一个全球范围内的普遍现象是：工作和生活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从Google、微软到BAT、TMD，我们经常看到这些公司为员工提供的超级福利：免费三餐、班车、健身房，员工上班时间甚至还能免费去淋浴、理发、按摩等等。但你知道，在这些“福利”的诱惑下，多少人会在周末去公司健个身，然后“顺便”就加了个班…

在接受《南华早报》的采访时，一位经理就提到：对于很多公司，它们之所以会看似贴心得为你解决各种生活中的麻烦，就是希望你将更多的时间和经历投入到工作中。说白了，就是种让你舒服点的剥削。

做不完的工作，用老板还是员工的锅？

2017年，由华人AI大牛吴恩达所创立的深度学习初创公司deeplearning.ai，在其招聘中曾明确提及“该岗位的工作时长约为每周70-90小时”。

这则招聘广告在硅谷引发了强烈的争议，在技术论坛Medium上，很多认证为硅谷创业公司员工的用户参与了讨论。

其中，获得最多赞同的观点认为，面对这种普遍的加班问题，最科学的做法应该是想办法优化工作流程，提高工作效率，而不是一昧的延长员工的工作时间。

“工作 996，生病 ICU”，最初可能只是一个调侃。然而，当我们把不公正的现象与法律一起摆上台面时，当这个看似调侃的 996.icu 成为 Github 上最火的项目时，科技行业们光鲜的“面子”被撕开，里面是对规则的霸权，对制度的蔑视，以及被工作夺取生活的年轻人。

在996.ICU刷屏的今天，另一则新闻也引起了我的注意。

最近，南京的环卫工人被配发了一款有定位功能的智能手表，上班期间，如果环卫工在一个地方不动，20分钟以上就属于违规停留，这块手表就会自动上报，无论工人是否已经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科技究竟该带给我们解放，还是将我们蒙上眼睛，束缚进更加逼仄的生活空间里？

从这个角度而言，上有能力在互联网上发声，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的程序员们，或许已经算是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