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观众眼里6324的兴起与落幕

“嗨呀”,“恰饭”,“我好酸啊”,“舔狗”,“NMSL”。相信各位对于这些近来流行的词汇和短语并不陌生,这些极其上脑的词汇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直播平台的弹幕中;随即又传播到贴吧、微博的沟通中;最后出现在年轻人们的嘴中。大部分人都知道如何使用这些词汇,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些词汇的具体出处。对互联网风气有所了解的网民也许能说出“孙笑川”或者“带带大师兄”这样的名号来,但真正熟知抽象文化和早已带有传奇色彩的“6324”的人却寥寥无几。

我大概从去年乃至前年开始断断续续地看6324。首先不敢说熟知6324,其次更不敢说熟知抽象文化。但我可以说是见证了6324改革二台开始的巅峰和失败,而我个人认为此事对于后来的“抽象文化”和孙笑川等元素在互联网上呈病毒式的传播来说又是一根导火索。因此本篇文章旨在粗浅地带大家了解一下“6324”及其变革与失败,以及作为一个普通观众,我是如何看待抽象文化的。

一个观众眼里6324的兴起与落幕

那么首先,6324(抽象工作室)是什么?

这一点如今只要上网稍微搜一下就能找到答案,因此我在此也就不多费口舌,只简单地介绍一下我所知道的。抽象工作室的创始人李赣原本是一名主播,做视频跟人嘴臭导致颇有号召力的他在直播平台里初生牛犊不怕虎式地尝试了无数中新花样。查房,直播睡觉,自称为“电竞李伯清”在LOL电竞赛事中“指点江山”,由此吸纳了大量的粉丝,也就是后文逐渐成熟乃至泛滥的所谓“嗨粉”,“狗粉丝”。

由于李赣本身就具备直播和喜剧天赋,再加上他那一口极其魔性的川渝普通话,导致弹幕粉丝开始模仿起了李赣说话。满屏“嗨呀”,“我李某人劝你谨言慎行”,“蒙古海军司令”等弹幕在当时不仅仅流行于李赣的直播间,还流行于斗鱼的各大直播间,为嗨粉们的独特说话风味奠定了基础。

后来,主业为保安的李赣面临着人生最大的选择——是要继续捧着保安这个铁饭碗,还是辞职全职做主播。李赣选择了后者。他与斗鱼签下合同,其合同内容大概是“每播一个小时就有XXX元”,没有时长上限,也就是说播的时间越多,拿到的工资越多。

于是,李赣又凭借着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在直播间中宣布“6324,抽象工作室正式成立”。他的想法是找几个朋友当直播员,每人轮播,从而做到24小时轮播不止。

由此,抽象工作室正式成立。

一个观众眼里6324的兴起与落幕

混吃等死时代

抽象工作室成立后,直播员们如潮水般来了又去,改革了好几十代,唯有孙笑川始终没有被KTV(被李赣炒鱿鱼),也没有被网络暴力轰走。抽象工作室当然没有如李赣所想的一样24小时无线轮播,直播员们有限的体力,耐心以及需要的私人空间从一开始就奠定了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但这并没有减低粉丝们看直播的热情,也没有减低他们拿到的工资。据互联网传播中提及,6324混吃等死时期,每个直播员能拿到的月薪是2万元人民币或以上。

两万元的月薪足以让直播员们心满意足,不求上进。于是抽象工作室渡入了较为平淡的混吃等死时期——直播员们每天播一播游戏和工作室的日常,时不时出去旅游一次,就能拿到较为丰厚的薪水,这让工地出身的孙笑川,并不富裕的劳改等直播员都尝到了甜头,也穿起了名牌。

毫无节目效果也毫不打算取悦观众的抽象工作室却依旧稳妥地运行盈利着。粉丝们最喜欢的孙笑川和李赣耍起了大牌,一周几乎没有几天会直播,在直播间里也只能看到爱打游戏(有网瘾)的劳改张顺飞的身影。张顺飞也与自己的兄弟们同仇敌忾,直播只玩英雄联盟,玩英雄联盟只玩自己最爱玩的寡妇,直播期间甚至不读弹幕,不怎么说话,被很多愤怒的嗨粉们称为“网瘾”,“弱智”,其他直播员们则被骂作“混吃等死”。

但这并没有磨灭嗨粉们的创作热情。劳改直播时,直播间里的弹幕一条又一条孜孜不倦地刷着“独轮车”(即为一个人重复地刷着同一句话),倒也是自得其乐。

这段时间的抽象工作室可以说是孙笑川,李赣等人的太平盛世,又可以说是嗨粉,抽象文化发酵的一段重要时期。在别的主播忙得满头大汗讨好观众时,李赣等人却秉持着敷衍,不把观众当人看等态度得到了巨大受益,哪怕只是带着手机直播出去吃一顿饭,玩个漂流旅个游,都能收货大量的梗,传播于直播平台。(蒋屎儿,一秒五夹,陈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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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梗伴随着这个戴着绿色耳机的胖子喷涌而出

李赣曾经多次在6324二台改革成立时艰难的过渡期提起这段时期,并总结“把他们惯坏了”。如此回顾一番,李赣所说的话似乎也并无夸张,6324最终的垮台或多或少是因为李赣把这群从小认识的穷兄弟嘴养刁了。

在6324的混吃等死期间,孙笑川每周六晚上八点的灵堂K歌节目是绝对不能不提的重要一环。这是当年让我点开6324这个房间的契机,也是让我留在6324这个房间的原因。孙笑川在这个节目中并不需要干什么,只需要在YY上逐个接听嗨粉们的频道,并聆听他们改编的歌。

这一节目从各种意义上都大大地激发了嗨粉们的创作欲,也让孙笑川取缔李赣成为了“与抽象文化走得最近的男人”。嗨粉们善于运用各种各样的梗,无论是陈毅诈骗被捕事件(华尔街的雪),还是李赣早年与前女友陈小花的爱情史(喝最烈的酒,爱最爱的女人),亦或是孙笑川磕磕绊绊的爱情之路(网恋被骗8000,与王崽崽的大蒜事件等),这些发生在普通人身边的普通事,在嗨粉们嘴下笔下都焕发出了全新的光彩。

一首首歌或感慨,或感人,或戏谑,或调侃,都毫不做作,内里内外都铺满了真诚二字。看灵堂K歌时,你时而感慨落泪,时而哈哈大笑,对我来说,这是接触抽象文化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PS.现在想了解灵堂K歌的老哥也许可以在网易云或B站上找到视频音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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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仍有无数嗨粉回味

二台改革时代

幸福和混吃等死并不会永远伴随着抽象工作室,随着斗鱼策略改革,一条全新的规则出台,一拳打碎了抽象工作室混吃等死的美梦,也打碎了嗨粉们的太平盛世。

斗鱼不再像以前那样宽容地对待李赣和工作室了。新设定的“真实人气值”规矩表示,如果你播的那一个小时里人气值不达标,那那一个小时就等于白播了。政策出台,被工作室和嗨粉们养的肥头大脑的李赣意识到,此时此刻必须要做改革了。他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选择保安还是直播的那个十字路口,这一次,他也毫不拖沓地做出了选择。

李赣决定,要把抽象工作室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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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赣在被嗨粉们戏称为“猛鬼大厦”的大厦里租下了一层套间,并大张旗鼓开始了新直播员招聘,他野心勃勃——抽象工作室的成功已经让他不想再屈身做个普通的主播,他想当董事长,比工作室更大的董事长。于是,成都涵悦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正式成立。

李赣在弹幕的支配下招兵买马,招入了大量新直播员。要知道,以前的老直播员几乎都是李赣本人认识的朋友,是嗨粉们称作的“关系户”,直播天赋和喜剧天赋都有限。而此时,经过弹幕和蒋艺术家(蒋宁川在招聘期间极为活跃)重重筛选出来的新直播员们自然比老直播员们更有魅力,由此也给许多老直播员们带去了压力,开始奋发向上。

在这段时间里,只会玩寡妇的劳改感觉到了压力,开始广泛地玩起了其他英雄,打游戏时也开始生涩地解说、读弹幕了。总爱硬撑脸皮的他还在直播期间对弹幕说过“我也在努力进步”之类的话。

刚刚出狱没多久的陈毅陈经理几乎完全不会玩英雄联盟了,因此每天也就是打打牌和拳皇混日子,除了拳皇时因为他过于激动猛拍桌子导致摄像头震颤被嗨粉们称为“地震拳皇”外,本身几乎就没有任何亮点。因此,6324二台成立,招聘新直播员之际,陈毅在某天晚上也在镜头前哭过,从此开始奋发营造节目效果,制造了“陈针”等梗,在嗨粉们的嘴中风评逐渐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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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毅陈经理

当抽象工作室开始拼命向上时,最乐的自然就是嗨粉了。那段时间的6324每天充斥着满屏的弹幕和讨论,各种梗层出不穷,斗鱼贴吧也被大量的嗨粉占领,被戏称为“抽象二吧”,嗨粉们蝗虫般的占领速度由此可见一斑。

但表面的繁荣并没有掩盖抽象工作室内地里的腐朽。处于过渡期的李赣变吝啬了,每个直播员都只有平等的3500元工资,这与过去2万的高薪低劳相比简直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因此,哪怕李赣承诺孙笑川将成为抽象二台台主,孙笑川的心情也依旧没有回升。

就是在这么一个过渡期,每个人都揭不开锅,有人奋发向上,有人怨言不断,内部矛盾逐渐激化的期间,李赣却又想出一个错误的主意——每天晚上的开会节目。

所谓开会节目,就是嗨粉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联系李赣,附上对直播员们的评价,然后每天晚上让直播员们齐聚桌前,让直播员基轮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朗读嗨粉们的批评。身为6324的直播员,每天本来就要承受着各种各样的网络压力,语言暴力等压力,此时还要齐聚在同事们身边煞有介事地聆听着别人对自己的讥讽,这更是让大部分直播员心生不满。

这就乐坏了嗨粉们了。他们经过混吃等死时期的长期无视,早就心有怨气,同时还有一小部分疑似有组织的狗粉丝巴不得让6324倒闭,让李赣等人去死,得到这个官方机会就更是大肆发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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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节目至今仍被嗨粉们津津乐道

重重压力下,挤压出最明显的恶果便是孙笑川的“司马脸”。孙笑川开始变得不愿意直播了,每次直播都给观众摆一副臭脸。观众们自然也不乐意善罢甘休,于是便引爆了孙笑川的脾气,引出了后来莫名其妙广为朗诵的抽象圣经。视频中孙笑川提到的“3500”,“开会”,“司马脸”等词汇都是源自于上文所讲述的故事。

其次,抽象工作室开始内部崩塌。李赣斥重资让新直播员闯王和劳改去东北与观音桥毕加索王佩一起做户外直播。但嗨粉们最讨厌的直播员张涛却不知何原因跟着一起去了。张涛与闯王本身就有矛盾,这次东北行更是激烈了两人的矛盾,脾气暴躁的闯王直接在直播期间挥拳打向张涛,在嗨粉们唯恐天下不乱的叫好声中,打响了抽象工作室散架的第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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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拳到肉

闯王“一拳超人”事件平息后,闯王与王佩做节目时却又惨遭翻车,导致抽象工作室解散后闯王需要搬砖还钱。总之,李赣寄予众望的这期“东北行”以血本无归作为结束。

种种事端生起,直播员们的泪水和痛苦交杂,互相心机的沉闷和低薪的痛苦——6324曾经是个少劳多得的理想乌托邦,此时仿佛变成了一个廉价的人性蒸笼。就在这种情况下,李赣直播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碎了一切。

这件事发生的如此迅速——狗粉丝们仿佛终于找到了适合的方法,他们孜孜不倦地跑去各大机关,执法部门投诉,举报,平时说话很“抽象”的他们在举报时毅然成为了法律最坚定的簇拥者,义正辞严地谴责6324的种种罪行。本来李赣透露“一周就解封”的事渐渐发酵变大,直接让成都涵悦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整个崩塌,李赣本人的声音和长相也无法再出现在镜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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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丝制作的表情包

落幕

由此,带着传奇色彩的6324直播间就此陨落了,直播员们毫不掩盖离开的想法,一个个四散离去。最终,直播员闯王和卷毛也难以聚集人气,维持抽象工作室的运营,纷纷选择了离开。

而我们的带明星孙笑川,也释放开了他那张“司马脸”,投奔到了虎牙直播平台安家。换了平台的他仿佛换了个人,说话积极,精神百倍,笑料百出。

为了尽快翻身的孙笑川重新开始了“灵堂K歌”的节目,却不料被早已熟知6324软肋的狗粉丝们拿同一个敏感的题材打压致死。两个距离“抽象文化”最近的男人都被封杀,只剩下一群立不起门柱,被嗨粉们称为“臭鱼烂虾”的“抽象余孽”们想尽办法瓜分抽象剩余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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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抽象文化的泛滥

李赣与妻子冯雪娟去泰国度蜜月时曾经亲口提到过,因为狗粉丝大量举报李赣,导致李赣被美国政府列入黑名单,导致他这一辈子都无法踏上美利坚的土地。李赣的巨大流量和利润是爱闹事的狗粉丝们带来的,李赣的巨大烦恼也是爱闹事的狗粉丝们带来的。除去不知真假的“美国黑名单”之外,平时常见的如狗粉丝们的“电话爆破”,李赣结婚前还人肉出李赣妻子冯雪娟与前男友亲密记录的“破案”,还有大量如恶意订外卖货到付款,无中生有举报等行为都非常常见。嗨粉们看到狗粉丝们乱搞事也不会急于当主播的“舔狗”,反而会乐呵呵地表示“真的抽象”或者“节目效果来了”。

同样在李赣与冯雪娟在泰国度蜜月的时间段,李赣也提到过,他认为狗粉丝泛滥的缘故是因为孙笑川。于是他决定要将孙笑川分配去“二台”,顺便把狗粉丝们也全部带去“二台”,而他自己在一台坐享清静。却没想到李赣的计划还未成型就支离破碎,6324正式落幕。

不过确实如李赣所说,泛滥的狗粉丝们比起李赣,更爱跟着孙笑川。他们跟着孙笑川去到了虎牙平台,孙笑川刚刚落座他们就开始“全平台开车”,专门找虎牙里数一数二的大主播,用大量关于孙笑川的弹幕灌水,此事还引得孙笑川多次被虎牙领导大人物批评,孙笑川多次发微博视频“求饶”,却没有姑息狗粉丝们的行动,反而是让他们“加大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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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笑川在虎牙平台也被永封后,无可奈何辗转反侧去到了外网直播,并不顾脸皮地在直播间中贴出自己的支付宝微信二维码求红包。却没想到狗粉丝们杀人诛心,接连的举报让孙笑川的支付宝账号和微信账号直接被封,连吃饭都成问题。孙笑川发微博表示退出直播界,只求泯然众人。

但狗粉丝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狗粉丝人如其名像一条恶犬,咬住人就绝对不会松口。他们跟着孙笑川大批量地涌入到微博里,善用于孙笑川在6324中积累的梗,如“打奶奶”、“网恋教父”、“无恶不作”等在各个评论下大力宣传“带带大师兄”。

至此,网民们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带带大师兄完全不了解也不认识,因此只会感到厌恶。但众所周知狗粉丝们最喜欢找最大的那块肉来咬,而微博里最大最出名的肉则是“追星”。他们咬住了当红小生蔡某,大量的造谣和P图举报反串让那群追星的小女生还未成熟的大脑涌上了一股无可遏制的暴怒。于是她们直冲孙笑川微博,开始一场他们最擅长的大型骂战。

但追星粉们没想到的是,他们遇上的是狗粉丝和嗨粉。这里就要聊聊我所理解的抽象文化了。我喜欢抽象文化很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不屈尊于任何主流,他们敢于反抗任何主流,他们甚至敢于反抗他们自己。而他们的反抗方式,是嬉笑怒骂,是讥讽连天。

当追星粉们涌入被嫁祸的孙笑川的微博中时,等待他们的是熟练无比的嗨粉们。嗨粉们将反串戏耍讥讽运用得淋漓尽致,造出了“蔡某NMSL(爱心)”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梗来,追星粉们愤怒之拳一拳打在了一滩橡皮泥上,橡皮泥不但不疼,还反过来嘲笑你,让你变成众人的笑柄。

与此同时,狗粉丝和嗨粉们不但在微博里大战追星粉,同时又跑去B站里大战”批小将“。他们用一贯的嬉笑怒骂,反串讥讽将中国互联网上最顽固的两个群体——追星和二次元,都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6324破碎后放出了一大群乌鸦,他们的羽翼彻底遮蔽了互联网的天空。网民们见证了这一场狂欢,于是,喜爱跟风的网民们也跳入了这一场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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