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虫最遭厌恶:法国贵族是如何失去权威的

在法国大革命中,法国贵族所扮演的角色非常值得玩味,一方面,他们是革命的发起者,当国王打算向他们征收税赋时,他们毫不犹豫的煽动平民,推翻了旧制度,并成立了共和制度。但另一方面,他们又是被革命者,作为三个阶级中的压迫者,当革命愈演愈烈时,法国的平民们毫不犹豫的向这些贵族举起了屠刀,他们在暴民的怒火下束手就擒,被纷纷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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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托克维尔记述的那样,巴黎的暴民们将贵族们的人头插在矛尖上,甚至连他们的子女都无法幸免,似乎巴黎暴民对于贵族的仇恨丝毫不比对国王的少。留在巴黎的英国人惊讶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对王室和贵族的迅速倒台震惊不已。

与英国的贵族不同,法国贵族早早就被国王剥夺了政治权力,而仅拥有经济上的免税的特权,法国贵族早就不具有军队和领地,他们既不能保护国王,也不能保护他们自己,与其说他们是中世纪的封建领主,倒不如说他们更像现代的公共知识分子,只有舌灿莲花的巧嘴,而无半点实际权威。

中央集权的后果:法国贵族丧失政治权力

在中世纪,法国贵族的权威是巨大的,自从查理曼帝国一分为三后,法国一直都是一个王权松散的国家,地方贵族掌握了政治大权,是地方的实际运营者。

所谓的封建制,实际上就是西罗马灭亡后中世纪的乱世背景下,贵族与平民签订的一份契约。贵族给平民提供保护,让他们可以躲在自己的城墙之下,免于被野蛮人掠夺之苦。作为回报,平民则定期向贵族缴纳税赋和粮食,并在必要时作为步兵辅助贵族作战,一旦契约成立,农民的世世代代都要为贵族服务,试图逃跑的农民会被处死。虽然在很多现代人眼里,这是一种剥削,但是在西罗马刚灭亡时的乱世,这是大部分没有武装的平民生存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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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的法国贵族都是武士与将军

平民要向贵族上贡,而贵族也必须履行自己的义务,不能履行义务的贵族会遭人怨恨,并且很快会被其他有野心的贵族所吞并,因此,一个贵族世家要想让他的统治长治久安,就必须认真统治,只有领地富庶了,他才能组织强大的军队,维护自己的家族利益。

在17世纪以前,法国贵族提供了很多公共服务,他为农民提供保护,并为村庄修建磨坊和水渠,并在必要时进行司法裁判,以维护一方的公序良俗。伊波利特记述到,中世纪的法国,贵族和农民的关系要远远优于大革命前的法国,贵族们时常造访农庄,到农民的家中做客,农民还经常随贵族一起打猎,公分战利品,在战场上,贵族作为重骑兵,农民作为步兵,彼此支援。中世纪的法国贵族多是戎马一生的武士,而且熟悉地方农业生产和公共管理。农民固然不喜欢贵族对他们的剥削,但同样他们感恩于贵族提供的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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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17世纪开始,这一切开始迅速崩塌,在之前,我们讲过政治现代化的第一个过程就是思想的祛魅和权威的合理化,要想建立现代国家,必须要将人们对于教会和地方领袖的忠诚转移到国家之上。因此,历代法王要想富国强兵,第一个目标就是消除贵族的权威,让臣民忠于国家。

到路易十四时期,法国贵族的政治权力就已经丧失殆尽,国王任命的文官,即督办和特派员,代表国王成为了地方的实际统治者,而过去的贵族则被剥夺了军队、征税权和司法裁判权,路易十四将他们集中到首都,以方便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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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的太阳王:路易十四,他大大加强了法国的中央集权

到了路易十六时期,法国贵族除非国王允许不得担任公职,而且不能举行20人以上的聚会商讨事务,由于被剥夺了几乎一切政治权力,贵族们不再拥有征税的权力,因此他们纷纷破产,幸免者不足3%。丧失地产的贵族们再也没有必要待在贫穷的乡村,他们纷纷跑到巴黎醉生梦死,成为了巴黎的吉祥物,国王的奴仆。

数代法国国王通过剥夺贵族政治权力的方式彻底让他们名声扫地,当他们不再履行对于地方的义务时,自然也得不到农民丝毫的忠诚。

经济特权与巴黎幻梦:醉生梦死的贵族们

虽然历代法国国王已经剥夺了法国贵族的政治权力,但是为了降低他们的反抗欲望,因此依然保留了他们的一些经济特权,相对于英国贵族和德国贵族,法国贵族需要上缴的税赋微不足道。一些贵族,被国王任命为督办和将军,为了收买他们的忠心,他们的薪水往往十分巨大,一些最小的督军收入也达3万利弗尔,而一些大的督办,比如卡拉芒伯爵,收入更是多达60万利弗尔,而他们和他们的夫人也可以定期获得津贴,比如佩里戈尔伯爵和他的夫人首次莅临三级会议时,便分别获得了国王1.2万利弗尔的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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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那些没有什么特长的贵族,他们则作为国王的廷臣存在,他们没什么政治权力,仅是充当国王的随从,其唯一的责任就是取悦国王,国王往往赏赐给他们丰厚的收入,没有政治权力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履行任何义务,他们成为了法国上下不劳而获的阶层,成为了依赖国王赏赐而生的吉祥物。

至于税赋,贵族承担的更是微乎其微,路易十六时期,由于参与美国独立战争和对英国的对抗,法国的财政严重透支,这使得大革命前的农民税赋十分繁重。税赋最为直接的表现形式就是直接税和间接税,直接税包括什一税、军役税、人头税、二十分之一税、道路劳役捐,间接税则包括盐税和商品税。数不清的税赋压垮了农民,而教士和贵族则很少交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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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人头税,教士直接通过赎买豁免了该税,贵族则通过政治手腕巧妙避税,某位伯爵,收入为4万利弗尔,按照税表,须缴纳1700-2500利弗尔,但实际纳税只有400利弗尔。而军役税,奥尔良督办坦诚贵族所交只占其收入的百分之一,军役税方面,最有钱的贵族所缴税额,仅为应纳税额的八分之一,其上缴税赋总量仅为平民的10%。

享有经济特权的贵族往往聚集在巴黎终日享乐,并不断开办沙龙,资助有才能的学者,著名的政治学家卢梭就是被贵族情妇包养的文人。大革命前的贵族们已经普遍信奉了卢梭的天赋人权,人人平等和社会契约论,早就不信君权神授那一套,而没有政治权力也意味着他们不可能像传统的封建领主一样,是王权的利益共同体,他们对于国王的忠诚已经名存实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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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沙龙是法国贵族的日常事务

贵族的逃税避税使得法王无法充分调动国家的财政资源,在和平时期,法王对于贵族经济特权的纵容可以维持社会稳定,维持王权,但是一旦到了危难时刻,这几乎是一场灾难。在财政危机下,路易十六不得已向贵族们加税,但遭到了后者巨大的反抗,这直接成为了大革命的导火索。

接受了卢梭启蒙思想的贵族们,最终与平民一起,埋葬了王权与旧制度,而他们自己,最终也成为了革命和进步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