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艳宅:上学不难(小小说)
秋菊在城里没房,家里也不富裕。她眼瞅着村里的孩子一个又一个在城里的学校报了名,可是儿子大雄还没着落,她心里急啊。
秋菊托表姐给办着了,开学大雄能不能上城里还悬着。一想起来她就急得像被火燎了屁股,坐都坐不住。她站起身,掏出手机拨打了表姐的号码。
“喂,秋菊啊,孩子上学的事我让你姐夫给问了,校长跟你姐夫原来在同一个办公室,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答应得挺好,你再等等,联系好了给你打过去。”
日子一天天煎熬着秋菊的心。秋菊等不到表姐的电话,只好再一次给表姐拨过去。
“喂,秋菊,你姐夫给他那当校长的同事打了好多电话,现在是没人接啊,不过你放心,我跟校长他媳妇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我给她打吧,让她给校长吹吹枕边风,兴许管用。等我打通了,一准打电话给你,麻溜的!”
日子快把秋菊的心熬干了,也没接到表姐的电话。她一个女人家天天在家看看孩子刷刷锅,伺候生病的公婆,得个空在附近打个小零工,丈夫大春长年出外打工,苦苦支撑着这个家。公婆吃药,孩子上学,再加上日常花销,尽管省吃俭用,可日子还是过得紧紧巴巴。年前,村里给她家建立了贫困档案,可她并没得到什么实惠,反倒觉得抬不起头来了,为此她找了村里好几回,想把贫困的帽子摘掉。
现在轮到孩子上学的事上,别人有房的有房,花钱的花钱,都把孩子送进了县城,秋菊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贫穷。大雄成绩不错,秋菊不甘心让他到乡中学那个地方浪荡着混日子,才想尽一切办法要把他送进县城中学,她再次拿起手机拨了表姐的号码。
“唉,秋菊你快甭提了,一提这事我就来气!没事的时候是好姐妹,可一到摊上事了狗屁不是啊!气死我了!”表姐一接通电话就发了一顿牢骚,“你姐夫给校长打电话,说啥也打不通,后来我给他媳妇打通电话了,她说他那死老头子去大理出差了,过了几天我又给她打电话,她说还没回来。可我跟别人聊天的时候,有人说她那死老头子就在县里开会呢。我给她打电话跟她理论了一番,多大个事儿啊,值得撒谎吗?能办就办,办不了就直接说呗,用得着吗?真是的!真不是东西!你姐夫回来,我跟他一说,他气更大,跑到他们家骂了他们个狗血淋头,他们脸上也不好看,青一阵白一阵的。唉,你姐我真没法了,现在弄得啊,我们彻底跟他们决裂了,你说说,你说说……”
秋菊安慰了表姐一阵子,挂断电话,眼里噙着泪,仰起脸望着天,天阴得很沉,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也蓄满了泪。她找了个隐蔽的旮旯,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泪水像决了堤,砸了一地。天似乎跟她有了默契,也稀里哗啦哭了起来。秋菊站在雨里,任雨水在脸上爬,跟泪水混合在一起,吞咽到肚子里,苦苦的,涩涩的。她想,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呢?连孩子上学的事儿都办不成,回去怎么跟大雄说?县城那么大,就多我们家大雄一个?我还不如淋死算了!
山里有块云就下雨,云一散,雨就停。同样被淋得精湿的大雄气喘吁吁地跑到秋菊面前,拽着她的袖子说:“妈,你怎么在这里呢?村长在咱屋里等你半天了,快走!”
秋菊看见大雄更觉得对不住他,像丢了魂似的任他拉着朝家走,嘴里念叨着,儿啊,你只能在乡中学上了,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大雄停下来说,村长找你好像跟我上学有关系,你快点走,村长等着呢。
秋菊一听,强打起精神,迈开腿大步流星地朝家走去。
县城新建成的一所中学特气派,现在面向全县招收建档立卡贫困适龄儿童,免除一切费用,国家还给补贴一部分,也就是说上学不仅不花钱,还能挣到钱,你们家年前建了档,符合条件,只要你在这上面签个字,大雄就能上城里上学啦。村长递给秋菊一张纸说。
秋菊接过那张纸,看了看,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天上的云彻底散了,太阳露出了笑脸,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作者简介:赵艳宅,供职于河北省献县教体局,小小说爱好者。有作品散见于《三月三》《小小说大世界》《微型小说选刊》《上海故事》《演讲与口才》等及各地报刊和新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