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流量明星的「脑残粉」,是什么体验?

在流量明星和粉丝经济当道的年代,每个明星都有一群坚实的粉丝,这群粉丝为明星承担线上线下应援和推广。明星的粉丝实力取代了业务能力,成为了底气。他们是微博上的刷屏和控评狂魔,是你在微博上对他们的爱豆稍有微词就会被追着骂的“脑残粉”,是替爱豆做了大量公益和宣传的正面追星榜样,是每一个明星口中最感谢的群体。那么,这个群体,究竟有着怎样的心理活动呢?

在找合适的采访和拍摄对象的时候,我被很多人拒绝了,他们不愿意暴露隐私,很多粉丝过着隐藏自己的追星生活,就算是和明星亲密接触的机场,也一定要戴口罩,遮得比明星本人还严实。这一次,我们采访了几个粉头,想了解一下她们的粉头人生。找人的过程中,我对一个追星女孩说,“我想要点有故事的人”,她回复我,“我们都是故事会”。

做流量明星的「脑残粉」,是什么体验?

年轻的小女生们黑压压地一片,在机场满心欢喜又焦急地等待自己喜爱的明星出现,有那么一点风吹草动时,一大群人奔跑起来,只为在缝隙中看一眼原本属于屏幕上的人。在演唱会现场,为了能占到好的应援位置,甚至提前一天到场地排队占位,夜里躺地上就能睡,或是几个小姐妹一起聊聊八卦通宵达旦,就为让自己的爱豆在第二天得到最好的应援。

这些外露的情绪和疯狂的举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这也是大多数人对追星族持有偏见的原因,但实际上确实很多人在生活里展现的是不一样的形象。你可以想象,日常看起来文静乖巧的女孩,名校在读,工作优秀,生活美满,但追星的时候挤在人群中,和别的女孩一样,推搡着,垫着脚尖,高举手机记录下自己爱豆的脸庞,记录最接近对方的一刻。这样追星时刻疯狂的他们,也可能是你生活中的某位朋友,其中很有可能还不乏男生。

做流量明星的「脑残粉」,是什么体验?

无论是粉头还是普通粉丝,对他们来说,最值得的事就是看一场爱豆们的现场演出,粉丝的兴奋、温馨、感动或是心酸,人类的各种情绪都在演出观众台上展现着。

双 重 人 生

签到、发帖、打榜、攒经验值,不管是2005年贴吧追星的年代还是2018年微博追星的年代,都离不开这些基本的饭圈用语。前线、数据组、视频图片产出、美工,一个完整的应援会或者个站基本就像一个小公司一样,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地运营着。月行人就拥有着多个这样的组织。

2014年开始追星的月行人,当时在海外留学,一开始只是给爱豆送送礼物,有空的时候偶尔去看看现场。第一次加入个站组织,是有一回她想给爱豆送上几个礼物,但以私人名义送礼物不太方便,就联系了站子,对方听了她的来意,便邀请她加入个站,“说白了她们就是缺钱”。这之后月行人就充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提款机”,对此她毫不在意,“我是乐意的”。

回国之后,月行人迷上了新的爱豆,是一个刚出道不久的新人,从只是送礼出钱的幕后人,成为了扛着“大炮”的前线。饭圈用语听起来很有意思,不是圈内人经常一头雾水,看几个粉丝聊天跟解码似的,“大炮”指的是相机,“前线”指的是一群人,他们总是冲到机场、活动现场这样能接触到明星的第一战线。这两个词听起来像在“打仗”,且实际上追星活动很多时候就跟“打仗”一样,跟多方人员斗智斗勇。

大部分录制现场都不能带相机,前线们为了拍到爱豆美图,把相机塞裙底,放在礼品包装盒里,提前一晚上藏在场馆内,找熟悉的工作人员运进去,各出奇招。为了让自己的爱豆不输阵,必须早早到现场“抢地盘”,在最显眼的位置做应援。

大多数时候,粉丝们会加入一些后援会或者各站组织,月行人就慢慢地又变成了经营着几个个站的管理者。从小粉丝,变成了粉头。她先后为自己的两个爱豆开了四个个站,拍图、做应援、做数据,每个站子的分工明确,光数据站,就有一千来人,“我一般就是管应援,其他的站子我会找人来管,分配任务,每周开会,写项目计划表,其实跟上班也没差别了。”

看起来把这劲放在工作上,早就成为公司头把交椅了吧,最差也是个二把手。月行人哈哈大笑,“我觉得我为我的本职工作已经做得够多了,再多没可能了。当然,不追星的这段时间,我感觉我的工作有了更好的进展。打个比方。如果有人告诉你全年无休一天工作20个小时做三份工作你可以很有钱,你会去干吗?人生除了工作赚钱,更重要的是开心不是吗?我不会牺牲工作来追星,但我也不会牺牲我的全部个人兴趣来工作。”

由于在生活里做着专业需求度较高的投资工作,她工作和追星时热血疯狂的形象大相径庭,“我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我追星,”父母、男友、朋友和同事,每一个人都被她排除在自己的追星生涯之外。“做我们这行的,估计追星的凤毛麟角吧。工作中的我跟追星中狂热的我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好比不同的人设,我不希望我的同事领导知道我的另一面,这会让人觉得我很不专业,很不可靠。”但实际上,“如果你是个优秀的人,并不会因为你追星而变得不优秀。”

月行人冷静和疯狂的一面是完全割裂的。“情景变了,我的情绪变了,并不代表我就不是我了。”她的另一面在生活中隐藏得很好,出于工作的原因,她经常出差,这一特质,可以给跟着明星到处飞打掩护;不错的工作,高额的收入完全负担得起她的追星花费,前后四年的追星路,她付出了大概有30-40万,生活质量却完全没有降低。正如爱好摄影的人斥巨资买相机一样,追星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生活当中的爱好。

如果她把追星疯狂的一面呈现在父母面前,父母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失望”是她能想到的父母会有的第一个情绪。“我父母是那种把我的人生从5岁规划到50岁的人,而我其实在所有人眼中都是那种乖乖女,所以追星是让自己释放天性。”月行人的父母对孩子有很高的期待。“追星族,不仅在我父母眼中,可能很多父母眼中都是不思进取浪费生命的代名词。他们印象中追星的人一定都是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混混。”

那如果展现在男友面前呢?

“灾难。”这说起来也是有意思,为了承接男友的夺命连环call,月行人曾在节目录制现场,非常狼狈地“翻墙”出去接了电话。节目录制的时候,不让人随意进出,恰巧那天的演播厅是临时搭建的场子,在一堆废弃的建筑材料里,月行人从找到的隙缝中翻了出去。

做流量明星的「脑残粉」,是什么体验?

月行人过着追星和工作完全分离的双重人生,身边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第二人生”,工作上的她专业严谨,追星时的她极致热情,每一面都是真实的她,她说“我们可以有第二人生,但不要因为追星有第二人格”。

“ 脑 残 粉 ”

小森出现的时候,摄影师说,“我以前跟你们编辑拍真人,大多数找的都是比较有厚重感的人,我原本以为这次也一样,没想到是一个小女生。”

之前提出拍摄要求的时候,被拒绝怕了,我问她,你为什么会答应我们杂志的拍摄?“一个是觉得这是我从没体验过的事,感觉蛮新奇的,还有一开始我想拒绝来着,但是我朋友说,这可是ELLEMEN给你拍啊,我觉得也是,就答应了哈哈哈。”

小森在微博上是一个有近万个粉丝的大粉,她是顶级流量饭圈内的“剪刀手”,专门产出视频,最多的时候,一支视频能达到过万的转发量。就算是在顶级流量圈,一个饭制视频能过万转,也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屏幕饭,是大多数粉丝的起点。2014年夏天,当时还是学生的小森突破了这个起点,她从家里坐了12个小时火车到了上海,在爱豆活动的现场等了一天,由于人流量巨大,外加安保不利的原因,爱豆迟迟没有出现。“大家都说他们不会来了,但我还是等到了闭馆,终于在闭馆的前十分钟,他们出现了。”那场活动对粉丝们来说,有人欢喜有人愁,没等到最后的人,回程的路上看到微博上爱豆出现的消息,哭了,却赶不回去,因为只有十分钟;等到最后的人,也哭了,不过那是开心的喜悦。

就算只是十分钟的表演,也足以洗去了小森一天等待的疲惫和失望,“毫不夸张地说,我开心了足足有一周。”那十分钟对她来说,好像“上瘾”一样,“你看了十分钟,就想看更多。”之后小森更加频繁地去现场活动,也做过很多在外人看来荒唐的事。

做流量明星的「脑残粉」,是什么体验?

每一个狂热追星粉,拥有过的门票和机票大概都有这么一摞,这个不大的手提箱藏着每一次现场的回忆。

“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疯了”,在高速路上追车,“你不知道那有多危险,追车的人跟疯了一样飙车,保姆车为了甩开后面的车,也会飙车。”和爱豆住同款酒店,跟着剧组去拍摄的城市待了一周,下雨天在室外看着室内的爱豆拍戏,大多数资深粉丝该干的事她都干过。为了去参加跨年演唱会,她翘掉了考试,因为考试请假需要家长给辅导员打电话说明,小森甚至专门找人冒充自己的家长给辅导员打电话。

学生身份和追星狂热粉的切换常让小森有严重的落差感,去参加活动的时候,小森和她的爱豆住在同一家五星级酒店,“当然我们都是四五个人合住一间房。”早上的时候,她在酒店餐厅吃早餐,隔壁桌就是出道二十多年的知名主持人,“相当于我跟她一起吃了个早餐。”但回到学校之后,所有的精彩都消失了。

在大学室友眼里,频繁离开学校去追星的小森就是一个“脑残粉”,“你又要去当脑残粉啦?”她经常会遭到室友这样的评价。其中一位室友曾跟她讨论过,“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应该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出现。”没想到当初室友随口一说的一句话成真了。

工作对她来说是追星路上的一个转折点,小森大学学的是传媒相关的专业,工作之后忙碌的生活让她大大减少了追星的次数。“我在他们身后跟了四年,但他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有一天我突然就觉得不想追了,我就希望有一天,我能以工作人员的身份采访到喜欢的爱豆。”采访明星、写稿成为了现在她生活中的重心。至于当初说小森是“脑残粉”的室友,跟她也没有断了联系,她们现在会一起讨论工作和明星,不知道旁人究竟怎么想,但至少她在往想走的路上走。

做流量明星的「脑残粉」,是什么体验?

代 拍 产 业

月行人和小森在追星的过程中,都停留在掏钱这件事上,用月行人的话来说,喜欢谁就要给谁花钱,否则有“亏欠”的心理。Z恰巧相反,她边追星,边赚足了自己的生活费。在饭圈中,开粉丝站可以赚到钱,不是什么秘密,明目张胆的集资,卖几本photobook,做一些爱豆相关的周边,只要站子有名气,有的是路子赚钱。稍微有良心的,拿着赚到的钱给爱豆做应援、做公益、投票打榜买数据,想要多点回报的,拿小数额做做样子,大头进入自己的口袋,普通粉丝也无从知晓,卷款潜逃的粉头或者后援会偶尔也能上上微博热搜。

Z先后也开了五六个个站,虽然没有靠出明星周边赚钱,她靠着去北京机场、活动现场拍明星再转手卖图,一两年时间里,先后也赚了六七万,和较为成熟的代拍比,她赚到的并不多。现在的Z还是个学生,但是已经不找家里拿生活费了。Z的父母给她买了一台相机,“我说我买了这个我就能接代拍挣钱了”。

一开始,大家靠私下里朋友间传消息卖图,现在这个产业开始透明化,有越来越多的微信卖图群,在微博上,搜“代拍”或者“dp”就能找到很多这样的人,在“代拍”超级话题里,每几分钟就有人在接单,找人代拍,或者卖图。我就是在“代拍”超级话题里找到Z的,在那之前,我先后问了几个朋友介绍点代拍给我拍摄采访吧,这话还没从朋友口中传出去,就先被朋友婉拒了,“做代拍的都很忌讳采访的,更别提拍摄了。”在微博上私信了一堆人说想采访,Z三更半夜地回复了我说“可以”,这很符合年轻人的作息。

做流量明星的「脑残粉」,是什么体验?

机场是“代拍”最常出现的位置,只要你常出没在北上广机场,就有机会碰见这群人,他们冲在人群的最前面,就为了能多抓住几个瞬间。

我想再近一步,“你能不能介绍几个在上海可以接受拍摄的代拍给我?”立马被拒绝了,“你还不如找个路人假装一下,我不好问,我问的话,他们就知道我要接受这个采访,我会被骂的。之前隔壁媒体采访的人,当时被骂惨了。”戴上口罩拍摄,或者背面侧面拍,没人会认出来吧,我还想据以力争一下。“基本上追得多的,只要露个脸就能认出来,之前隔壁媒体采访北京的一个代拍,戴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做了变声处理,一下就认出来了。”这下明白了,饭圈粉丝堪比福尔摩斯,普通粉丝都怕暴露隐私,更不用说稍微有一点名气的粉头了。

Z只要有活动或者会去机场,就会在自己的“代拍”小号里发布接单信息。最多的一次,Z一场活动赚了2500元,“一天两千五,别人都会觉得很好赚钱,但是那天我是从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早上就要进去排队,占位置,一直站在外面,大夏天的热得要死,又开始下雨,还没有信号,连手机都没法玩。”照片的价值自然也根据很多因素决定的,明星红的程度,活动难拍的程度,一张照片可以卖到十块二十块,不好拍的可以上百,“如果我觉得没有人会买这个人(的照片),一块两块五块一张我也愿意卖。”

Z的五六个站子里,也有几个站子都是靠买图维持运营的。她一般只有追“本命”才会去现场拍图,其他的都是靠买图,“就是为了让粉丝知道我场场都在追罢了,”听起来没什么意义的一个理由,却是能够帮助她让粉丝数上涨的一个重要因素。“成为大站的好处,在我看来,就是更容易得到免费的活动名额。”

Z在自己的爱豆面前不怎么热情,就算爱豆主动搭话,说没两句,话题也就在她这里断了。访谈过程中也是,问的问题,基本都是给否定答案,想再深入话题,能从她嘴里掏出十个字以上的完整句子,都相当有难度。这副冷漠样看起来特别不像追星族。追得这么近,总该跟爱豆本人有点接触吧?使劲想挖出点难忘的事,“跟哥哥的甜蜜,跟姐妹们追行程,都挺难忘的。”这话跟没说一般,再一问细节,又没话了,仿佛所有粉丝都追求的和爱豆的亲密接触在她这里均是过眼云烟。

但谈起和其他粉丝站之间的battle,她倒是相当积极,粉丝站之间在出图这件事上会有暗龊龊的battle,一般最快出图的转发最高,一到battle的时候,“我就特别激动,催完这个催那个,然后心跳加速,最后battle输了,我就破口大骂,同一套图,自然没有人想当转发低的吧。”

同一本杂志买了100本,大概是不怎么热情的Z在追星的时候做过的最热血的事。这100本杂志至今还放在家里,“我妈以为是免费送的。”

做流量明星的「脑残粉」,是什么体验?

戴口罩的样子已经成为粉丝的标志性形象之一,若是有一群戴着口罩的男孩女孩出现在机场、酒店和明星活动现场,那么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就是“追星族”。

“ 兼 职 ”

Z的站子在她的本命爱豆的粉丝站里是数一数二的大站,跟爱豆见面次数多了,爱豆自然也会对她有印象,哪怕是粉丝很多的时候,也会叫Z的名字跟她互动。砸了三四十万钱,一年给爱豆做数十次应援,月行人在她爱豆的眼中,地位也是差不多的。月行人和Z都是要求不多的粉丝,和爱豆加微信“私联”这样的事,没有发生在她们身上。但一些公开场合的粉丝福利,大多数时候还是有的,月行人曾在剧组准备了蛋糕和礼物帮着爱豆一起过生日,“我最喜欢的还是当自己做了这么多之后,爱豆看自己之后熟稔的眼神或者笑。比如在一群粉丝之中他会把蛋糕递给我,有点恋爱的感觉吧哈哈哈。”

“好的站子在重要的活动是一定要出现的,”月行人秉持着这样的想法运营着她的个站直到脱饭。追星很多时候是没有尊严的事,在录制现场被赶来赶去,呼来喝去,疯狂的举动被路人骂神经病,“每次想着下次我不来了,我可不受这个气,但关键时刻还是会去”。

月行人常说追星是自己的“兼职”,虽然这是一件不赚钱的“兼职”,“每一件事我都要做得完美,做得最好。是我自己给自己的任务,让自己快乐的兼职。如果没办法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那就创造一个。”月行人很喜欢做活动策划类的事,照理说,喜欢这行去做就行了,“但是父母不让,他们觉得我在开玩笑,浪费自己所学的东西。”所以不同于很多站姐,她追星做应援是因为她很享受这件事,享受活动成功的喜悦。

做流量明星的「脑残粉」,是什么体验?

每一场活动,和爱豆相见的时间大致只有两小时,但作为粉头,需要提前一到两周准备应援事宜,活动当天甚至前一天还得提前去现场“抢地盘”。

她对应援的要求就是最小的成本达到最大的效果,活动当天的前一晚一般都是熬夜处理事务不会睡觉,在竞争激烈的情况下,提前一周准备好所有的应援物品和流程的情况也是有的。如果送应援礼物,对于重要的人物,她会找人打听他的喜好,比如xx制片、xx导演,生日这种更不用说,提前半年就已经海淘预定好东西了。“打听喜好并不难,本身可能有些人脉,实在找不到的,我发邮件私信打座机都试过。”这努力的程度,听起来未免也太像职场攻略了吧?

最疯狂的一次,爱豆去海外出席活动,她做了场内场外后台全套应援,一个不落,连菜都是端着盘子送到后台的。时间很短,周五去周日回,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她打车一趟趟运东西,彻底惊呆了自己的爱豆。“如果做成我这样,站子肯定能呼风唤雨,可有啥意义呢? 我现在不也是脱圈哈哈哈。”

作为毫无企图心的粉头,月行人和爱豆经纪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做应援的时候,她可以提前得知爱豆的行程和酒店,把应援物寄到酒店里爱豆的房间。“所以有次剧组就闹过笑话,以为他房间住了个女生,到处嚷嚷xx是谁。”这样的她,脱饭的时候自然被经纪人万般挽留,各种打电话发微信,“经纪人许诺说以后给一些特殊待遇,例如变成官方后援会近距离接触等等,说马上就有大饼就要爆红了再等等,还说你走了你爱豆就完了他不能没有粉丝支持,甚至说你走了我也不干了,哄骗哭惨放狠话三管齐下,那是他最主动的时候了”。

那脱饭退圈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不只一个人对我说过,想要脱饭的瞬间有很多,只是不知道最后一根稻草什么时候来。月行人在活动结束之后,经常会去后台善后整理应援物,却会看到爱豆扔掉她送的礼物,“也不止是我的,其他粉丝的东西也一起,不是故意扔掉,就是不在意,不知道珍惜,不带走罢了”。

表演差劲,唱歌跑调,甩脸色,工作不认真,粉丝和明星走得越接近,越会打破她们的“粉丝滤镜”,“大部分明星真的只是人设而已,什么努力,扯淡的,私下里玩到根本不想工作。”这是月行人在整个访谈当中,说过的最负面的话。小森也说,“我们私下谈论他们,更多是损人的话,什么他今天又丑了,修图修得我累死了,”这些话不能放到台面上说,台面上能看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哥哥,爱你的粉丝”。

做流量明星的「脑残粉」,是什么体验?

三位受访者都是“佛系追星”的代表,不需要爱豆过多的“粉丝服务”,见到爱豆的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默默在一边记录他们的模样。

一 种 体 验

从一个小粉丝到粉头的转变,理所应当地会影响她们各自的情绪,偶尔膨胀心理的产生也会让她们迷失。月行人不喜欢也不擅长争论,但饭圈一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有粉丝私信她,逼着她出头去发声,去带领大家,“有种被道德绑架的感觉”。“我一直很自信地觉得我就是我所追的那个人的重要后盾,但同时我也清楚地知道地球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停转。”有时候在微博上随便发点个人观点,就会有成百上千的转发,小森偶尔很享受这样的追捧感,“我会不停地刷新,看别人给我的评论和转发里都说了什么。”

粉头也有粉头的负担,在适当的时候该出来说话,被对家的粉丝人身攻击,若是言论稍有不当,连自家粉丝也会追着你骂,小森几乎每次退圈的念头都是在这种时候产生的。刷虚无的榜单,注灌水的数据,吵无休止的架,爱与被爱的关系,在娱乐和竞争当中变成了金钱、谎言和谩骂的游戏。

在这样的情境下,追星仍旧给她们带来了一些值得的回忆和体验。在提及最开心难忘的记忆,非常意外地,她们三人第一句话都和爱豆本人无关,月行人问,“你见过横店影视城的月亮吗?我跟我的朋友一起在那赏月。古老的建筑物上面飘着一轮月亮,天气特别冷,但我觉得太美了。”

不难想象,追星小姐妹在粉丝追星生活里的重要性,和爱豆见面的一个小时时间的背后,是和姐妹们相处两天的时光,是从半个月前就开始讨论行程的点滴。就算是碰不上爱豆,也可以和朋友相约一起去爱豆去过的地方,小森的毕业旅行就是和追星认识的朋友一起去了爱豆的家乡,而和朋友们一起买机票,跟行程,猜酒店,聊八卦,组成了Z的大学生活。

追星对于她们来说,不过跟日常看电影、喝咖啡、看展是一样的,只是一种爱好,月行人说,“追星不是把生活掰成两份,而应该是原有生活的补充,这之中有个轻重缓急的区别。我自己的现实生活永远是最重要的,然后再是追星。当我说追星,我并不希望是说我追的这个人,我更希望说的是我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