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爱上我》第十九章

Rawin来到Orawan的公寓,但管理员说她大约一小时前已经打包行李搬出这里了,她去前台还钥匙,留下一封信转交给他。年轻人没有马上把信打开,因为不想让人看见他在这里,于是回到车里再看,那封信只有短短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有东西交给你,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Rawin上楼前往她位于三楼的房间,发现房门没锁,他逐一查看所有物品,看见曾经满满当当的衣橱此时空空如也,整个房间除了公寓配套的家具之外什么也没剩下,年轻人坐在床边,打开床头柜抽屉,找到一个纯白色信封,封面上只字未写。

抽出信封里的纸,发现是两个女人紧紧抱在一起的照片,他剑眉微蹙……其中一个人是Orawan,那时候的她满脸胶原蛋白,而另一个女人……

Sararin!

他掏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打电话给Orawan,生怕她关机逃跑了,然而出乎意料地,电话打通了,不一会儿女人接起电话,Rawin几乎是立刻咆哮出声:

“你究竟是谁?”

“我是Sararin的朋友。”语气冰冷,嘴角露出同样冰冷的微笑。

“妈的神经病!为什么从不告诉我?”

“如果先告诉你,你就不会像今天一样如此信任我了。”

Rawin闭了闭眼,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的确,如果他知道她是Sararin的朋友,他绝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

接下来的问题是……过去几个月里,Orawan接近他,来Anthamrong Woodland上班,成为贪污团伙的一员,究竟怀着什么目的?

某些预感让他惶恐,此时Orawan变成了一个极其可怕的人。

“你现在在哪?”

“告诉你岂不是上赶着被你们收拾?”电话里她呵笑一声,三言两语打断话题。

“就这样,我有要事要办。”

女人对着手机笑了笑,挂断电话,然后关机,转身向银行走去,对一对颤颤巍巍坐在那里等候的老夫妻轻声说道:

“Rawin先生打来说警方正在想办法查他以及您二位的银行账户,我们必须取出一部分钱,之后我会带您二位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直到风声过去。”

“我们再给儿子打个电话吧。”年过六十的男人迟疑地说道,他之前没见过这个自称Orawan的女人,因此生怕她说的事是真的,如果警方查到银行,大概就像她说的要以Rawin的共犯去坐牢了。

女人冷笑,点点头。

“那随便你,不过我可告诉你们时间越来越少了,如果不赶紧逃跑,我怕大家都得玩完……你们也知道账户上的钱,是你们儿子贪污得来的烫手钱!”

晚饭后Chet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和Pokin在办公室单独谈话,Anthamrong的一家之主面容平静,宛如一个恪守安宁,不为任何外界因素动摇的人。

“我想求您离开这里。”

“我不打算独自离开这里,Chet。”

“我知道,但只要我们不继续这场博弈,事情就还要拖很久。”

“Da今天对记者说的话还不能称之为博弈吗?”

“那只是反击,一直以来那都不叫博弈,因为我们单方面被暗害……真正的双方博弈即将开始。”

Chet与老人两两对视,挖掘Sararin死亡的真相,让他不可避免地被牵连进这场商业冲突中。

年轻人坚定的眼神让平静的水面泛起微波,Pokin在办公椅上动来动去,给了Chet说话的机会。

“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会让对方不敢贸然行事,杀手依然逍遥自在且要揭露真相一事,会把他们的注意力从您和您女儿身上转移开,说不定此时Krita正在寻找时机逃跑……但是……如果您突然失踪或死亡,将会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引发对幕后主使的高度关注。”

“但周遭社会也许不会怀疑到Krita头上,别忘了他是我的好友,又是公司股东,这事众所周知。”

“我认为取决于方法……让对方成为隐性嫌疑人的方法。”

Pokin审视他,自从那天晚上Chet自称是Sararin前男友,以陌生人的身份闯进这个家里,过去六十年来积累的经验形成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年轻人既理智又智慧,沉默寡言的表象下是过人的睿智……他在Sopita面前表现出来的很多行为,言谈间仿佛胸中自有丘壑,运筹于帷幄之中。

“你就是那个杀手。”一家之主断言,声音平淡无波,Chet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于是Pokin接着说道:

“我的失踪会让对方迷惑惊讶,这将导致杀手的重要性暂时降低……你让Sopita在新闻发布会上提到杀手,是为了把Krita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成功后,你以此为铺垫故技重施,又一次把Krita的注意力转移到我的死亡上……等对方意识到被牵着鼻子走,我们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说的对吗?”

“是的。”Chet沉着应答,“如果再让我分析,我想您大概已经知道Krita先生和Supattra夫人之间的事了。”

Pokin虽然没笑,一双眼睛却灼灼地看着年龄可以当他儿子的男人,这辈子想遇到一个知己不容易,年龄差距越大的人之间,越是不理解彼此的思想,因为世界观不一致,年轻人阅历太少,多半不了解世事险恶,陶醉在虚伪的世界中,追求享乐,以致失去理智。

但Chet不是那些年轻人,他像一个饱谙世故的人,生活教会了他思考,深入看待问题,以寻得解决之道。

“我知道那两人之间的事有一段时间了……你也盯着呢?”

“是的,Sopita也知道这件事了。”

“Da是间接从Rawin那里知道的……对吗?”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似笑非笑,似悲非悲,很难正确解释。年轻人诧异Pokin仿佛知晓一切,然而最终他只是低了下头,接着问起自己想知道的事。

“那您一定知道您的妻子也许涉嫌贪污公司财产以及非法走私木材。”

“Supattra没有得到过她想要的东西,登记结婚,又或是庞大的财产,每个人都有欲望,我能理解,一直以来她从未开口求过什么,大概是忍到极限了。”

“您一直知道她想要什么,却不肯给。”

“这么说也不全对,一直以来我照顾她、给她幸福安逸的生活,庞大的财产或许没有,但还有股份、金银财宝、汽车、佣人,我用爱付出的一切。如果用金钱来衡量我的爱,我敢保证,Supattra每个月从我这里拿到的是某些人花一辈子都赚不来的。我之所以不给她房子或生意,是因为这些都是在Supattra进入我和女儿的人生之前建立起来的,婚后的收益,如果她开口要,我也乐意给她应得的,但她想要的是全部,这我给不了。Anthamrong Woodland,甚至就连这栋豪宅,不是为了她建造的,她也没有做出贡献,我女儿才是我打下如今坚实基础的动力……这就是我不和她登记结婚的原因。另外,虽然Da不是很爱Supattra,但如果我先离开人世,我可以肯定,Da绝不会抛下Supattra一人受苦,会赡养她直到Supattra主动离去建立新的家庭。”

年轻人点点头,问题的根源一目了然,身为一个爱妻子的丈夫,Pokin已经做到最好了,是Supattra不知足,用金钱去衡量爱情,明明二者完全不同……后者永垂不朽,而前者随时会化为泡影,明知欲壑难填,然汲汲一生都在追求。

“她可能没想到这些吧,人在昏头昏脑的时候往往看不见真相。但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奇怪,为什么您明知Supattra有可能参与雇凶杀害您女儿一事,却还要忍下去?”

“不是Supattra干的,她或许有错,但绝不是带头人……多半是其他人。”

Chet现在还不清楚一切,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Pokin不是一个会乖乖让别人给他戴绿帽的人,不是旁人所以为的耳聋眼瞎……之所以按兵不动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什么都知道!

“我不在的期间,Da只有托付给你了,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饱满苍老的手搭在年轻人肩上,将女儿托付给他,Chet看着老人的眼睛,郑重应诺,声音响亮。

“不用担心,先生,我发誓会好好照顾Sopita……赌上我的生命!”

和Pokin讨论过后,Chet开车直奔Supong的公寓,因为好友打电话找他,说是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他看,必须是现在。

路程没花太长时间,因为深夜曼谷的街道非常空荡,路上Wicha警长打电话告知他通过调查嫌疑人的历史得到了一些有意思的资料,于是Chet约他在Supong的公寓碰面,为了不浪费时间以及白跑一趟,详细告诉了他路线。

一到那里Supong立刻打开公寓监控录下的视频,把日期设定成Chet带Sopita逃避四名杀手追捕的同一天。安装在前门的监控拍摄下的画面是两名杀手在和保安说话,而安装在五楼的三台监控拍摄下的画面是Chet连拉带拽地把Sopita拖出房间,走向防火梯,其后不到一分钟另外两名杀手就走出电梯来到Chet房间前,那些人没有掏出武器,仿佛确信不会发生冲突,就一般杀手而言这是不寻常的,他们打开房间主人匆忙之下没来得及锁上的房门,探头进去查看了一番,就收回来了,一边冷静地走向电梯,一边用手机联系某个人。

画面切换到另一台监控,位于杀手的左手边,看见其中一个人脖子上的刺青时,Chet睁大了眼睛。

“Toon吗?”嘴唇嗫嚅了一下,喃喃说道,剑眉紧蹙,黑眸快速转动着……Toon打从一开始就没像他说的那样逃往国外吗?

Supong准备了酒和下酒菜招待朋友,让他边喝边等Wicha警长,但他这个东道主看样子比客人吃得还欢快,Supong见朋友表情凝重,忍不住询问:

“怎么,大工程吗?”

“超级。”Chet回道,举起杯子迅速呷了一口,杯子里琥珀色的酒液一下子少了一半。

“有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别客气,但事情结束了赶紧去找医生做个拉皮手术,你脸上的皱纹差不多有黄河那么深了。”酒一入嘴,随着血液奔涌,说话就开始不着调了,Chet轻笑,抬起一只脚顶在因为不胜酒力面色酡红的好友肋下。

一辆汽车减速驶过公寓入口,Chet停下和朋友的嬉闹,拉回理智,一只手迅速抓住别在腰后的手枪枪柄,起身摆好准备姿势,确定要不了一会儿那辆车就会开回来。

果然不出所料,那辆车倒回来停在公寓入口处,降下左边的车窗,大声喊道:

“里面的停车场满了,外面的也满了,我停在这里可以吗?”

Chet目光望进车里,发现对方是自己约的人松了口气,刚刚全身紧绷的Supong也跟着呼吸顺畅了,作为场地所有人,喊了声可以停,然后转身朝Chet龇了龇牙。

“你吓得我差点心脏病发作。”

“满脸通红,去睡吧,我和警长谈会儿事就回去了。”

Supong摆摆手。

“哎……我没醉,噢,请进警长,请坐请坐。”‘没醉’的人起身拉着Wicha警长的手臂来到办公室,给客人找好椅子,自己却站不稳差点坐上去。

“Orawan Chitkarun,数据库中只有两条历史纪录……如果按出生年月计算,一个47岁,住在武里南府,另一个59岁,住在那空帕农府,但这两个人都已经去世了。”

“意思是她冒用逝者的名字?”听完警官的结论后,Chet问道。

“应该是吧,她持有的身份证,应该也是为了应聘工作伪造的……因为根据调查,除了去Anthamrong Woodland应聘,她没有在任何需要签订合同的场合中使用这个名字……这件事我可能要采取法律行动,你也看到了她犯有伪造政府文件罪,如果成功说服,身为得利最少,风险却没少冒的那一个,她也许会愿意向我们吐露真相。”

Chet点头,其实他早知道她并非一出生就叫Orawan Chitkarun,猜测她是后期改名换姓,还是可以在官方数据库中查到,没想到……是冒用了逝者的名字。

“至于这个人,原名叫Jittra,老家在华富里府。”看见对方递过来的Supattra的背景资料,年轻人把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Wicha警长点点头,加以解释。

“我托在华富里府警局当警察的朋友帮忙查的,才知道她十几岁就结婚了,丈夫是当地人,育有一个儿子。但附近邻居说二十多年前,她生下儿子不过两年,丈夫就和她离婚又再婚,搬到北部定居了,之后没多久她就消失了,把儿子丢给哥哥和嫂子。家乡人再得到她的消息时就发现她改了名换了姓,还成了Pokin先生的妻子,但记得她的人很少,因为过去很久了,老一辈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她儿子现在在哪里?”

“没人知道她儿子的事,因为她哥哥嫂子搬去了别的地方……他们之前住的老宅大门紧闭,从外观上可以判断应该已经荒废很久了,因为既荒芜又破败。”

“如果她儿子还活着,现在大概多少岁了?”

“二十大几了吧,根据我得到的证据,27年前她在华富里市立医院生下儿子,她从家乡消失的时候,儿子才两岁多点,如果他活到现在,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母亲的长相了……但还有另一件有意思的事,Supattra夫人的哥哥嫂子其实就是Sopita小姐的未婚夫Rawin先生的父母。根据背景资料,这对夫妻曾经改过一次姓名,没有孩子,因为男方不孕不育,因此还不能得出结论Rawin先生究竟是谁生的。”

Chet拧眉,冷静回想……Rawin有可能是Supattra的儿子吗?她也许把儿子交给哥哥嫂子长久照顾,如果是那样,等同于她并非是因为Krita这个情夫贪财,而是为了儿子。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Wicha警长说道:

“看样子Pokin先生和他女儿周围全是危险人物。”

Chet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安全开到Anthamrong家的,毕竟一路上他脑子里尽在想事情,头都要炸了,多思多虑的性格是一把双刃剑,此刻反过来伤害他自己,越是把所有事串联起来,就越复杂,仿佛一个人努力拼拼图,到头来却发现从一开始就全拼错了。

他走下车,抬起手腕发现已经午夜了,仰头望向房屋二楼,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个时间Pokin还在休息,现在去打扰不合适,而且丈夫半夜被叫醒还会露出破绽让Supattra起疑。

注意到动静,Chet身形一滞,立即躬身躲在车子旁边,透过车窗玻璃观察,某个人走出家门,细看之下确定那是个女人,她转来转去,鬼鬼祟祟的,重要的是Chet确定自己见过她,视线再看过去一点,待看清那个女人是谁时,身体一震僵住了。

Or…Orawan,她来这里干嘛?

难道那个不惊动各处的警报装置,偷偷摸摸进入Anthamrong家的神秘人,就是这个女人!

Chet开门摸黑进入屋里,余光瞥见Pokin站在楼梯处,脚步微顿,老人招手叫他,然后转身回到二楼,径直走向办公室。

Chet紧跟在后面,路上什么也没问,他轻轻带上房门,站定,然后盯着此时站在办公桌旁的Pokin的一举一动。

“我准备好了,明天开始我们的计划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嘴上却提起另一件事。

“您认识Orawan,刚才我看见她了。”

Pokin看着他的眼睛,淡笑着,笑容虽淡却意味深长,年轻人更加糊涂了,再次问道:

“她进Anthamrong Woodland工作是您在背后操控?”

“不是……她才是在背后操控你的工作。”Pokin语气平静无波,而Chet竭尽全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试图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却以失败告终。

“我不明白。”

“情势比语言更能说明一切,要不了多久,无须问我,你自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