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朴下的假面 农村的江湖不只是用来养鱼的

钱理群先生曾说,我们要有根。那什么是根?乡愁就是我们的根。而老粉都知道,以前我写过好几遍关于乡土的文章,其大多都是围绕“乡愁”而展开的。因为我以前也确实认为,乡村有其无可替代的位置,它始终是我们内心深处的一抹热土。

但是越来越多的活生生的乡村体验在不断地拷问着我——这是真的吗?“乡村”二字真的就意味着田园牧歌民风淳朴吗?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或许各地的民风民俗不一样,但就我的故土而言,我很负责的说,至少不是这样。我甚至感受到了深深的群氓之恶。没错,我用了这个带贬义的词汇。因为我相信,只有猛烈的抨击,才会有发人深省的效果;也只有露骨的事实和真相,才能戳破那些文人臆想的桃花源。

1.

我外婆,八十多岁,大女儿(我大姨)移民搬迁去了江苏,多年无音讯,更别提尽赡养义务。小女儿(我幺姨)因为多年前与幺姨父吵架,后一气之下跳河自尽,留下了两个孩子。现在他们都在外务工,但同样不尽赡养义务,我外婆还倒贴钱(幺姨的两个孩子是外婆从小照看大的,所以格外宠溺)。

幺姨父更别提了,幺姨去世后,他很快找了新欢,好吃懒做,只顾自己一人快活。而外公呢,早在幺姨去世的前一年就因病逝世了。因此我外婆的照料全靠我家。也鉴于这个情况,外婆村儿里的村委会给外婆申请了一个低保名额。就是这个低保,村里的其它人就看不惯了,就连那些儿孙满堂衣食无忧的人,也认为自己应该得一个低保名额,好每个月领那几百块钱。

2.

父亲在老家栽种了一棵花椒树,今年年份好,花椒如繁星满树,香气也格外浓郁。但自己还没去采摘,却早已经被人偷走了大半。

我家空着的土地,有人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种上了。发现时,种上的四季豆都开花了(我家搬到了镇上,好久才回一趟老家看看)。还有以前堆在柴房里的许多好木柴,也被一个村里的熟人偷去烧了一两个月。这些都是小事,但就是这种鸡鸣狗盗的行径,至少在我所在的村里,却是普遍的,至少绝不是个例。

3.

老家有个医生A,半吊子,除了依靠万能的打针输液和一些简单的西药,再没有其它傍身的本事,虽然也有生意(对,是生意),但是多数病人见没啥疗效后,便不再去了。另一个医生B,因为有独到的家传,(他父亲以前是本地远近闻名的名医)加之自己也下功夫,所以治病水平有口皆碑,有的病人甚至远隔着几个村子也来找他。

我小时候也去过,B医生的私人诊所确实红火,来往的病人就没怎么断过。浓烈的药物和医用酒精味儿,摆满各种西药的药架(B医生以中药称雄,但往往只开处方,不直接卖中药,因为中药太便宜了)以及那张靠近窗户的坐堂桌子,是我最深的印象。

前两年,B医生退休了,觅得机会的A医生想要借助B医生的名气,于是便把B医生请到了自己的诊所。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但为了笼络B医生,A医生将自己的老婆推向了B医生的怀抱。但我想这应该都是自愿的,因为我跑步时,经常碰到每天按时遛弯儿的A医生夫妇,并且看样子,他俩并无隔阂,甚至显得有些恩爱?

4.
之前,一个负责本地渔业合作社的鱼贩老板,私吞了国家下拨补助的几十万集体资金,后来被渔民们知道了,纷纷闹着要打官司。但可笑的是,一个个都想要钱,但都不想得罪人,于是除了打口水仗,便是扯皮不休。不仅不团结一致,还煽风点火的煽风点火,墙头草的更是风往哪儿吹,我就往哪儿倒。

当正当的权益斗争掺杂了贪婪、算计和卑怯,这注定只能是一场笑话。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至今还有十几万的钱没有要回来,当然也就无人再提了。而长江流域马上将要实行的长达十年的禁渔期就要开始了,因为要涉及每户十几万的买断补助,于是新一轮的扯皮也一如既往的开始了。

没有工业,没有污染,乡村的自然美是很自然的,与其说是乡村的美,不如说是自然的美。但风俗的混乱,为了蝇头小利而偷窃、而争论不休、而相互算计,亦是乡村的真实一面。

不要以为村儿里的人就真的纯朴,那是因为他的更多面只向自己人显露,只要你衣着体面,甚至颇有身份,他多半是憨厚且热情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农村的江湖,不只是用来养鱼的,事实上,也有明枪暗箭、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