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奥斯曼:埃尔多安与土耳其的再伊斯兰化

上一回给大家介绍了凯末尔的基马尔主义,凯末尔为了振兴土耳其,一直致力于西化与世俗化,希望让土耳其成为强大的现代民族国家。

虽然凯末尔殚心竭虑,但是仅仅通过自上而下的改革和胁迫依然无法动摇土耳其民间对于伊斯兰教的巨大热情。一个民族终究无法完全摆脱自己的历史与文化,凯末尔的改革没能让土耳其成为一个西方国家,反而让他在政治和文化上成为了一个无所适从的国家。

重回奥斯曼:埃尔多安与土耳其的再伊斯兰化

在西方的拒绝和其他伊斯兰国家的鄙夷下,埃尔多安利用民间对于西方的反感和对伊斯兰的热情,悍然崛起。埃尔多安和其正发党,为了巩固自己的执政地位,继续取悦自己中下层的基本盘,不断推行反世俗化和伊斯兰化的政策,其恢复奥斯曼帝国的野心昭然若揭,其触角甚至延伸到中亚和我国西部边疆。

埃尔多安的核心支持者:虔信伊斯兰教的中下层人民

与代表高级知识分子、大资本家和军人的共和人民党不同,埃尔多安的正法党主要代表土耳其的中下层群众,他们大都是普通的工人、农民和小企业家,文化水平较低,多居住在土耳其较为封闭的亚洲部分。相对于伊斯坦布尔时尚开放的市民,他们对于西方的态度更为消极,并对传统的伊斯兰教更为忠诚,他们是世俗派难以触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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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明星妮娜杜波夫这样开放的土耳其人仅是少数)

就人口上来说,最为亲西方和世俗化的伊斯坦布尔省人口只占土耳其的18.6%,而其他更为广大的地区,都是本土化胜过西方化的地区,他们才是土耳其的大多数。埃尔多安清晰的明白,只要他能抓住中下层的心理,就能在选民人数上对世俗派的共和人民党形成绝对优势,到时除了动用武装夺权这种非法手段,前者几乎无计可施。

而要赢得中下层的支持,一方面是经济上的发展,另一方面就是要在文化上不断推行伊斯兰主义,并反对西方堕落的世俗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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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布尔的繁荣不能掩盖其他地区的相对贫穷)

土耳其中下层居民对于西方化和世俗化的厌恶一是源于伊斯兰文化与西方文化本身的冲突,现代的西方文化是物质主义的,崇尚物质享受和人性解放,这与伊斯兰教的禁欲和宣扬神性明显相悖。在中世纪,穆斯林只是认为西方人信仰了错误的教义(基督教的上帝即是伊斯兰教的真主,古兰经和圣经很多部分重合),而如今,他们则认为西方是不信神的堕落者,完全沉浸于奢靡与淫乱,与经书中的索多玛毫无区别。这种观念上的巨大冲突使得穆斯林很难对西方人投以理解与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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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文化的冲突在海滩就可以看出)

另一方面则是西方化造成了极大的贫富差距,市场原则的普及使得穷者越穷富者越富,使得竞争失败的穷人更加拥抱伊斯兰。对于广大的中下层来说,他们与上层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这无疑在后者心中引起了极大的愤恨。而在传统的伊斯兰教中,评判一个人主要依照他是否忠诚于真主,而不在于他是富裕还是贫穷,为了重拾在市场原则下被践踏的自尊,穷人皈依伊斯兰教,聆听真主的圣训几乎已是一种必然。毕竟,只有在古兰经的语境下,他们才是高贵而平等的,而一旦脱离伊斯兰成为了世俗主义的一员,他们将不得不承受成为市场竞争失败者的屈辱和苦痛。

埃尔多安抓住了这种心理,连选连任,提高任期也是理所当然了。

埃尔多安的反叛:宗教势力的重新崛起

为了巩固中下层的支持,埃尔多安施行反世俗化和伊斯兰主义的政策已经势在必行。凯末尔为了消除伊斯兰的影响,曾经取消了所有的宗教学校,但是埃尔多安上任后,却反其道而行之。

为了扶持宗教学校,埃尔多安先是将入学年龄从15岁下降到10岁,之后又给予了宗教学校免试特权,这使得很多学习较差,无法在正规学校取得优良成绩的学生几乎全部涌入了宗教学校。

在2002年埃尔多安成为总理前,土耳其的宗教学校学生不过可怜的6.5万人,而到了2013年,宗教学生已经多达65.8万人,到了2016年,更是成倍增长,达到了120万人。相对于宗教学校的繁荣,土耳其的世俗学校则生源流失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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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戴头巾留胡子的人明显增多)

此外,埃尔多安还开办了古兰经学前教育工程,号召古兰经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其反世俗化的背叛行径昭然若揭。

除了教育,在法律上,埃尔多安也渐渐恢复了伊斯兰法的影响,而背弃了凯末尔颁布的西方法律,他下下法令开始允许妇女带头巾,并规定情侣不可在公共场合随意亲密,他还大力拨款修建清真寺,使得土耳其的人均清真寺达到了埃及的1.4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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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经济极度依赖西方的国家,土耳其的反西方情绪,尤其是焚烧美元,将带来巨大的政治灾难)

虽然埃尔多安本人依然宣称其是凯末尔的继承者,土耳其依然是个世俗国家,但在居伦运动之后,埃尔多安趁机对军队、学校、法院等世俗派机构展开了大清洗,数千人被捕,无数世俗派流亡海外,唯一捍卫世俗主义的军队也被埃尔多安掌控。无论埃尔多安怎样表演,他都已经亲手摧毁了凯末尔的全部遗产。

埃尔多安为了选票无底线迎合民粹的行为,短时间来看可以稳固政权,但长此以往,将引起巨大的政治灾难。土耳其之所以保持多年的经济增长,离不开美国和欧洲的长期支持,纵容反西方情绪的蔓延,只会引起后者的反感。如今,土耳其扣留美国牧师而引起制裁的后果已经显现,土耳其里拉暴跌,经济面临崩溃,而欧盟依然不打算接纳土耳其成为其成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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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面,其倡导的泛突厥主义和重回奥斯曼荣光的方针也将触怒俄罗斯和中国,这将直接使得土耳其在国际上处于没有朋友的孤立境地。俄罗斯和土耳其的战略冲突将在之后愈演愈烈,并破坏如今短暂的友好。

在经济崩溃和外交孤立下,很难想象土耳其还能有何种出路。埃尔多安的奥斯曼梦想很可能将被失业困苦的暴民所淹没,疯狂的野心家将被自己的野心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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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看,俄罗斯和土耳其的关系,从没能持续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