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产青年的纠结:入关学背后的利益分析

看似激进的入关论,实际上透露出中产子弟的焦虑与无奈,这种无奈使得他们不敢直面眼前的困难,而希望通过影响舆论,用矛盾外移的方法解决困境,他体现的不是中产子弟的英勇,而恰恰是他们的无奈。

一、入关论的核心是避免内卷

入关论的核心,其实只有一点,那就是通过入关解决内部矛盾。
入关论认为如今的中国就是当年的女真,美国就是当年的明朝,以美国为首的国际体系将中国视作另类的蛮夷,中国被排斥在主流世界之外,要想进一步的发展,得到世界的承认,中国就必须入关,通过取代美国赢得世界的承认。正如当年女真窃取中原成为正统一样。
入关论提出的前景是诱人的,但入关的风险也是巨大的。当年女真入侵大明,每一次都像一场豪赌,大明可以输个十回八回,而女真只要输掉一次,就会彻底覆灭。即使占据北京,满清的这种心态依然没有消失,多尔衮说:“何言一统?但得寸则寸,得尺则尺”,体现了满洲人对未来的焦虑。

入关风险这么大,是不是就不入了?“不”,一定要入,入关论认为中国和当年的女真一样,内部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如果不入关,就会陷入内卷化,与其自相残杀,还不如把祸水往外引。大家团结起来一起干,成了大家都有肉吃,输了大家一起玩完。入关本身就是一场不得不进行的豪赌。

入关论的思维,实际上和纳粹德国、昭和日本并无不同,都是在内部矛盾激化的背景下,希望通过矛盾外移来走出困境,入关论的核心思维,就是珍珠港思维、闪电战思维。
那么这种转移外部矛盾解决内部问题的做法,有没有成功的先例呢?很遗憾,没有,昭和日本和纳粹德国就不必说了,这完全是被击败了,我们来看看被称为当世大明的美国,他有没有成功,很遗憾,也没有。

美国历史上最经典的矛盾外移,当属美日贸易战和美苏争霸,美日贸易战的起因是美国制造业外流,产业丧失竞争力,因此美国通过贸易战期望扭转这一趋势,最后日本确实被打垮了,但产业转移到了中国,依然没有回流,那些失落的工人选出了特朗普,继续对中国故技重施。
美苏争霸,来源于地缘政治、世界霸权和意识形态纠葛,美国最终大获全胜,以为高枕无忧,但正如亨廷顿所言,最后摧毁美国的不是苏联,而是美国移民政策带来的人口置换,摧毁苏联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让美国因为傲慢输的更惨。如今,美国人普遍认为过的还不如20年前,美国越来越倒退。

可见,内部矛盾是无穷无尽的,而且最致命的内部矛盾,往往是被人忽视的,你以为转移到外部就可以避免内卷,但最后总会出现更致命的问题,我想美国的案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二、中产青年的生存困境

如果仔细推敲,入关用转移外部解决内部矛盾的做法,实际上漏洞百出,只要简单回顾历史,就会发现他的成功概率很低,相比之下,较为稳妥的翦商论要靠谱的多。但是为何这么多人会追捧,很简单,因为它符合中产青年的需求,它契合了他们的心理。

当下中国大城市高学历青年的生活状态,在小镇青年看来或许是无限荣光,百般羡慕的,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生活的尴尬与纠结。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房价。
中国一二线城市的房价收入比冠绝全球,2017年3月,四大一线的房价收入比除了广州外均超过了30,深圳更是达到38。而当年日本泡沫经济时期,东京圈的房价收入比微20.5,一线城市的房价收入比到了极高的程度。

对于中产青年来说,他们即使超过父辈的收入,也决不可能凭借自身努力买房,而只能依靠不可控的外力,除了少数特殊人群外(富人和拆迁户),大城市青年买房的唯一希望只能是通过两个本地人的联姻,凑足两家之力,才可以购买一个不大的房子。这种被迫长时间和父母挤在一起的日子,对于自视甚高的他们伤害很大。
有人或许会说,既然一二线城市生存如此困难,为何不到三四线?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一线除了房价高,公共服务都是一流,还能接触到最高级的人才,如果到了小城市,他们共同话语的人都找不到,对于他们的父辈,很多并非是在一线出生,如果生存艰难还可以下降,但他们多在一线长大,这里本身就是他们的家。无论是利益还是感情,他们都不会离开。
这种状况同样可以换算到二线,近期的调查显示,厦门、杭州、福州这样的二线房价收入比也超过了20,接近当年日本的程度。

除了高房价,阶层流动也越来越困难,《21世纪资本论》提出了一个理论,那就是资本/收入比越高,阶层就越固化。如果一个国家储蓄较多而经济、收入增长缓慢,那他就容易累积更大数量的资本,进而进一步扩大阶层差距。这种情况的典型代表就是日本,因为阶层固化严重,日本青年完全看不到希望,因此只能成为低欲望的佛系青年,他们不消费不结婚不奋斗,让整个国家陷入停滞的慢性死亡。
长期看,中国经济增长率放缓,老龄化加剧,加上国民喜爱储蓄,我们的阶层状况也会向日本贴近。
这样的生存困境造成了他们普遍的迷茫和忧虑,全国范围看,他们是强势人群,但从他们的城市看,他们却是弱势人群,他们学历很高,经天纬地,但是现实却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似乎都难以改变现状,教育带来的自尊和高预期使得他们不能忍受这种苦痛,而他们恰好在网络上拥有很大话语权,这使得他们的情绪,透过网络无限放大,入关论就是之一。

三、迷茫的一代:“爱国”的成本衡量

我们刚刚说了一二线城市高学历青年的生存困境,那么,他们的情绪为何会体现为入关论呢?

其实,他们的思想是复杂的,他们实际上是全中国最迷茫,最分裂的群体,赵皓阳、山高县、马前卒、大汉之鹰,他们的思想千差万别,却可以同时拥有大量的大学生粉丝,而他们大都来自一二线,他们彼此之间的观点相差很大,有的投向了左,有的投向了右,但他们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对现状不满,希望有所改变。

入关论反映的是那批向右转的,之所以向右,是因为他们认为入关可以解决自身问题,他们相信了内卷化理论,认为社会达尔文式的民族竞争可以解决问题。而且他们的狂热爱国背后,实际上是有一番权衡的。

在他们看来,如果强调阶层太过危险,与主流不符,容易遭到打击,而强调外部的入关,则似乎可以得到上面的支持,这种话语的风险是很低的。而且他们很多人未来都想进入体制,既然想被体制接纳,就不可能通过反体制的方式实现利益,因此只能把不满转移到外部。正如入关、翦商与“逆全球化”所说,他们希望影响资本集团和利益群体的舆论,希望他们通过大胆的入关,攫取更多资源,他们作为参与者,也能赢得一杯羹。

他们意识到了利益集团的压制,但是他们没有勇气与之直面,他们更希望通过入关这一转移矛盾的方式来解决这一问题。他们经过计算,似乎与外界为敌成本更低,自己不用付出直接的损失。但随着逆全球化和对立的加剧,恐怕这一想法会完全落空。

这一群体的诉求,需要得到重视,他们虽然不像企业家那样拥有财力,也不像农民工那样团结,但他们对舆论的影响是最大的。我们必须要参透入关论、工业党的表象,其一窥其真实的需求。这一现象,和今天中国的少子化、体制特点都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