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叫的季节 少年学布谷叫声惟妙惟肖

可苦！可苦！……

尽管是在自家的地里，小茵还是被布谷鸟的叫声吓了一跳。手里刚揉好的麦粒落了一地。瞎叫什么嘛。你又不是吃不饱，苦什么苦，你有什么苦的呢？可以到处飞。我要像你一样可以飞呀飞，飞到哪儿去都行，我才不叫可苦可苦呢！到时候我就叫，就叫……叫乐呵乐呵乐呵乐呵……小茵一面数落布谷鸟，一面蹲下来拣她掉的那些饱满的碧绿晶莹的麦粒。没曾想，她刚捡起几颗，吹掉土，放进嘴里咬出了一股芳香的时候，那可苦可苦的声音就又响起来了。而且是近在咫尺。咦？这只鸟在哪儿呢？小茵直起身子，也不拣麦粒了，四下张望，寻找那只让她的麦粒都可苦可苦的鸟儿。

看了半天，鸟儿没找着，后颈忽然痒痒的，小茵伸手往后一抓，抓住了一棵狗尾草，紧接着可苦可苦的声音在她后脑勺旁响起来。好啊你！小茵听出来原来是一个人在模仿鸟叫声。她气急，转身的同时拳头就挥了出去。可背后那人比她机灵多了，早一转身跑出了麦地，一边还不忘回头冲着小茵叫着：可苦可苦！可苦可苦！这回小茵听出来了，分明是在叫嘎咕嘎咕……男生都那么噶咕！好你个小牧！看我非抓住你不可！这么一发狠，小茵撒开两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了上去。

小牧倒是没有想到她真那么生气跑那么快，一开始满不在乎边跑边噶咕噶咕，等到发现形势大大不好的时候，衣角已经让小茵揪住了。说！我吃个麦穗，碍你什么事了？你非在那儿噶咕噶咕！小牧双手合十，连连讨饶，对不起对不起，女侠饶命吧。我不是说噶咕噶咕，是说可苦可苦！那麦穗可苦了，你吃它干嘛。瞎说八道！小茵更生气了，麦穗怎么会苦？我家的麦穗甜着呢！我爸爸允许我们吃的！是啊是啊，小牧连连点头，你家的麦穗是甜着呢，可是瘸五爷家的麦穗可还苦着呢！

什么？小茵大吃一惊，抓着小牧衣角的手不禁松了一松，小牧趁机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叫，噶咕噶咕！噶咕噶咕！

剩下小茵一个人在那里发愣。她倒是知道自己家的麦地和瘸五爷家的地是挨着的。听小牧的意思，刚才她吃的是瘸五爷家的麦穗，不是她自己家的。难道真是她认错地头了？想到这里，小茵急忙回到刚才她吃麦穗的地方，想找到她揪了麦穗的那棵麦子。这可谈何容易！找不到她就直起身来细细打量，明明记得这是自己家的地头，莫非真认错了？这一细打量，她发现脚下这块地与身旁那块地的不同了。

旁边那块地里几乎一棵杂草都没有，干干净净，脚下这块地却是麦棵之间夹杂了些杂草的。看来这真是瘸五爷的麦地。因为瘸，五爷没办法把地里的草拔得像小茵家一样干净。记得每次拔草，小茵在拔到与瘸五爷的地挨着的地方时，总是顺便把他家的草也拔掉一些。有时候就也想，等功课不忙的时候，一定帮五爷把草都拔干净。可是功课哪有不忙的时候呢？自己家的活儿都是挤着空干的。这个想法就一直没有兑现。五爷因为腿脚不便，对自家的地就更是爱惜，知道肯定不如别家种得好，只能加倍爱护了。

 

谁要是揪他一根麦穗，掰他一个棒子，拔他一把花生什么的，他若是看见了，肯定是不饶的。一般也就是那些坏小子们容易使坏，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地，偶尔有侵犯五爷的时候。小茵可是从没有想过要占五爷的便宜。这回可不得了，怎么一时疏忽认错了地头，而且还让小牧看到了。想到这里，小茵就紧张和羞愧得心里怦怦直跳。脸也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她急忙从地里退出来，因为心里慌得厉害，走路都不稳了，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家走去。

回到家里，小茵心里还在怦怦跳着，烧饭、喂猪都心不在焉，吃饭的时候好几次筷子都夹不起菜了。晚上，就说什么也睡不着。心里除了慌乱，羞愧，还有很多复杂的心情。首先是冤枉。我是不小心的呀！我不是故意的！小茵真想大声喊出来。然后就是后悔。怎么就不看仔细了呢！五爷种地容易吗？怎么能吃他的麦穗呢？再然后就是害羞。偏偏让小牧看到了！小牧会怎么看她？她是那样一个要强好胜的女孩！每次考试都和小牧抢第一。

 

这回，小牧还不笑话死她？就算她下回又抢了第一，小牧也会看不起她！想到这里，她心里更难过了。不知道怎样才能挽回自己在小牧心里的形象。而且，而且，如果小牧告诉五爷呢？如果小牧告诉老师呢？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么一想就更睡不着了。一宿翻来覆去，真是伤心极了，就是想不出好办法。

第二天，小茵眼睛都肿了，没有睡好觉，精神恍恍惚惚的。上学的路上，爱踢的小石子也不踢了，一路心事重重。可偏偏一路上总能听到布谷鸟的叫声，可苦可苦！可苦可苦！总是吓得她一愣一愣的。以为又是小牧呢！等看清一只小鸟在远处飞过，心里才稍稍踏实些，忍不住埋怨，瞎叫什么啊！但那鸟才不听她的埋怨，一边飞一边还在叫着可苦可苦！渐渐远去了。小茵听着这可苦可苦，想着心事，好学聪颖的她知道做了错事应该怎么办。这件事除非亲自去向五爷道歉，再向小牧说清楚，自己的心才能踏实，除此没有别的捷径可走。这么想好了，心里才安顿些。就等着今天放学把这两件事做了，就算解了这一心结了。

来到学校，迎面看到小牧。小牧冲她一笑，她直觉那笑是带着些揶揄的，心里好不有气，大喝一声，小牧！小牧急忙走过来，笑嘻嘻地问她怎么了，吃了火药了？喊那么大声。小牧，小茵一反刚才的霸气，眼泪都快下来了，我昨天没看清地头……我知道我知道！小牧打断她，你们两家的地紧挨着，容易认错，没事没事。他一边摇手一边转身走远了。怎么能没事呢？你没事！没你的事！小茵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上课的时候，小茵可不敢马虎，尽力把心思集中到课上，好在基础好，稍稍一听就明白。放学了，小茵追上小牧，说你帮个忙行不。小牧说好，你说。跟我到五爷家去道个歉。

 

小茵颇费了点劲才说出这句话。小牧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很为难。小茵生气地说，你不去我一个人去！不是非你帮不可。我要不是因为怕他家的狗，干嘛央你去。小牧赶紧点头，我去我去，怎么也得当这个护花使者嘛！多大的福气，怎么能不去？气得小茵又想打他，小牧嘻嘻笑着跑掉了。

走到自己家的时候，小茵想起什么，喊小牧等一下。她匆匆进屋，掀开板柜，从板柜底衣服下自己的头巾里取出攒了两年的零花钱，又急急跑出来，继续跟小牧往五爷家走去。路过小卖部，小茵进去买了一斤桃酥，才又跟小牧往前走。小牧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终于什么也没说。俩人来到五爷家，那条狗没拴着，但见着小牧就高兴地迎上来，一声也不叫。

 

俩人一起朝屋里喊，五爷！没想到竟是异口同声的，两人互相对望一眼，都有些脸红。五爷一拐一拐地从屋里走出来了，看到小茵就说，好孩子，快屋里坐。小茵忙把手里的桃酥递上，说五爷，我不小心揪了您的麦穗……不等她说完，五爷就爽朗地笑了，拍拍她的头，说茵丫头，多大点事，你昨天已经托小牧来过了，还买了东西，今天又亲自来，是不是嫌我老头子寿数太长了，折我点呢，哈哈！小茵大吃一惊，急忙扭头看小牧，小牧早已经跑出去，跟五爷的狗去玩了。远远的，布谷鸟还在叫着，可这回听着不是可苦可苦了，分明是在叫快快布谷！快快布谷！……

麦收过后，就是紧张的升级考试复习阶段。小茵和小牧都卯足了劲学，时间就过得飞快了。等到升级考试分数出来，两人都松了口气。并列第一。似乎没有比这个结果更合理的了。

一日，小茵去地里给玉米间苗，直起腰擦汗水的当儿，忽又听到可苦可苦的叫声。早过了布谷叫的季节，小茵不用回头也知道，又是小牧学的。转身一看，小牧在帮五爷间苗呢！他又叫了两声，可苦可苦，然后做了个鬼脸，对小茵说，你知道吗，其实布谷鸟叫的声音，准确地说是刻苦刻苦！下回我得超过你！为了不忘记这个目标，我得天天叫两声，刻苦刻苦！哼，小茵不理他，心说，超过我？那可不一定。你刻苦刻苦，我还刻苦刻苦呢，等着吧！

长长的地头上，两个少年的身影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忙碌在玉米地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惟妙惟肖的鸟叫声，刻苦刻苦！

刻苦刻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