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兰世界的军事奴隶制是如何排除“关系”的影响的?

亲戚关系与互惠利他,是人类的本性之一,人总是倾向于关照自己的亲朋好友,乐于将好处优先分配给和自己拥有血缘和情谊的人。正因这种与生俱来的本性,各个人类文明都产生了类似“关系”的概念,绝非中国独有。

伊斯兰世界的军事奴隶制是如何排除“关系”的影响的?

(照顾和自己有“关系”的人是人类的天性)

在人类历史上,无数的王朝和帝国都依靠血缘联结和个人情谊来维系统治,中国历史上的周朝、中世纪的欧洲以及今天中东拉美的寡头普力夺社会,都是依照此原则而建立。

但是随着政治的发展,各国君主们很快就发现,单单依靠血缘和关系维系的政府效率太过低下,还会滋生难以言表的腐败,而政府的低效和腐败直接意味着他会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处于绝对的下风。

对于那些外部环境恶劣或内部情况复杂的国家,排除关系对政府的影响,按照选贤任能的原则建立一支理性、高效的行政队伍就成了君主们的当务之急。

在排除“关系”的影响方面,中国的努力是建立不按出身,而以考试成绩录取的科举制,而古代伊斯兰世界的应对办法则是军事奴隶制,通过从不相干的地方贩卖奴隶,从小培养,从而建立一支与当地人民毫无关系,只听命苏丹的职业队伍。在很长一段时间,军事奴隶制取得了巨大成功,正是依照军事奴隶,马穆鲁克才得以击败蒙古人,奥斯曼帝国才得以震慑欧洲。

伊斯兰世界的军事奴隶制是如何排除“关系”的影响的?

(击败蒙古人的马穆鲁克就是军事奴隶)

军事奴隶制是什么?

阿拉伯原来只是一个由无数松散部落组成的不毛之地,但是随着先知穆罕默德的征服,阿拉伯迅速成长为了一个横跨三洲的大帝国,面对如此巨大的疆域,显然过去那种部落各自为政的局面再也行不通了。

伊斯兰世界的军事奴隶制是如何排除“关系”的影响的?

(阿拉伯帝国的疆域十分广大)

起初,哈里发仿照萨珊波斯,开始建立中央政府和常备军,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的官僚和军队完全成了部落代理人的集合,他们争相为自己的部落和亲戚谋利,将对部落的忠诚置于对哈里发的忠诚之上,让中央政令形同虚设。

一方面哈里发想要建立忠于自己的军队和官僚队伍,另一方面他却无力铲除阿拉伯的各部落,要想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壮大自身,他只能另辟蹊径,他想到的办法是从中亚的突厥部落贩卖奴隶男孩。

伊斯兰世界的军事奴隶制是如何排除“关系”的影响的?

(中亚草原的突厥人一直是奴隶主要来源之一)

这些奴隶男孩来自中亚突厥部落,由于艰苦的大草原生活,往往有着坚韧耐劳的品质。他们从小就被带到帝国的宫廷,改信伊斯兰教,并被灌输对于哈里发绝对忠诚的理念,他们接受各种军事训练以及文法练习,以为他们之后成为军人和官员做准备。

这种从小洗脑式的训练是显著的,当时阿拉伯的历史学家马蒙记载,同是在正午的烈日下等待哈里发,由部落贵族组成的骑兵纷纷因酷暑倒地,而突厥奴隶组成的骑兵则岿然不动,足见其高超的军事素养。

伊斯兰世界的军事奴隶制是如何排除“关系”的影响的?

(最早的军事奴隶,古拉姆骑兵)

在阿巴斯王朝灭亡后,其后的各阿拉伯国家依然沿袭了军事奴隶制,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埃及的马穆鲁克和奥斯曼的近卫军。前者在野战中多次击败了战无不胜的蒙古人,后者则震慑了欧洲数个世纪。

这些来自远方的奴隶们出将入相,享尽荣华富贵,作为对苏丹养育之恩的回报,他们则发誓对苏丹绝对忠诚,为其效犬马之劳。对于苏丹来说,他们只是奴隶,但对于帝国的其他臣民来说,他们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

军事奴隶制如何排除“关系”的影响

穆斯林君主创立军事奴隶制是为了排除部落势力、亲戚关系对于政治的影响。军事奴隶制主要通过以下两个方式来避免部落血缘和个人关系的渗透。

伊斯兰世界的军事奴隶制是如何排除“关系”的影响的?

(苏丹与军事奴隶的关系非常亲密)

一是奴隶的来源都来自遥远的中亚草原或者基督教地区,远离帝国的中心地带,通过对奴隶来源的把关直接避免了有权势的部落对于政府的渗透。这些奴隶远离家乡,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们没有任何亲人和好友,能够仰赖的只有苏丹,苏丹成了他们的衣食父母,这非常有利于培养奴隶们对于苏丹的忠诚。

二是军事奴隶们的家产和职位无法被子孙继承,虽然军事奴隶们锦衣玉食,但是他们却无法像欧洲的贵族一样将家产传给子孙,一旦他们死去,他们的封地住宅就会被苏丹收回,以赏赐给新的奴隶。

伊斯兰世界的军事奴隶制是如何排除“关系”的影响的?

至于官职,他们也无法利用关系让子孙获得,中国的科举制虽然不看出身,但是官员子弟在通过考试,进入官场后依然享有关系上的优势。而军事奴隶制下,官员和军人都只能由新的奴隶担任,前任军事奴隶的后代是穆斯林,而穆斯林不可能是奴隶,因此根本无法进入这个体系。对于军事奴隶后代自由的恩赐,实际上等于剥夺了他们参政的机会。

通过这种极为怪异但巧妙的方式,穆斯林君主们成功创建了自己的职业军队和职业官员,并一度压制了欧洲许多年。

但正如中国的科举制依然无法避免亲戚关系和私人情感的渗透一样,随着历史的发展,军事奴隶制也日渐腐败,越来越多的奴隶打破规则,利用各种手段将职位家产留给子孙,这在几个昏庸怠政的苏丹纵容下,更是急剧恶化。

到了18世纪,已经衰朽的军事奴隶们再也无法抵挡欧洲大规模的职业军队,而世界范围内对奴隶制的废除也使得奴隶来源日渐枯竭。

伊斯兰世界的军事奴隶制是如何排除“关系”的影响的?

(军事奴隶已经无法应对欧洲大规模的职业军队)

军事奴隶制消亡后,直到今天,穆斯林统治者依然没有找到新的建立有效行政队伍和中央政府的方式,如今的中东国家,要么身陷部落政治的泥潭,要么是极不稳定的军人普力夺政体。

一旦旧有的体制被打破,想恢复过去的状态都已经成了一种奢望,这是所有受到现代化冲击的古老国家,不得不面对的问题。